步岳尘带着慕瑾烟左闪右避，躲得很是狼狈。
慕瑾烟因为自己没有武功而成为步岳尘的累赘，感到又恨又愧。
姚追云虽然没有任何负担，但以他的轻功却不足以应付如此密集的袭击。
在凌乱的箭雨中，薛子安凌空一掌，打向没有丝毫防御力的慕瑾烟。
这一掌杀气颇重，竟是带了十分功力。
慕瑾烟心知躲不过，便闭上眼，打算承受这雷霆万钧的一掌所带来的毁灭。
一声脆响，生生在耳边响起。
那是人骨骼断裂的所发出的声音，但凡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寒意阵阵。
慕瑾烟睁开眼，竟看到一身是血的龙九。
她胸前插着一支箭，身后是一脸震惊的薛子安。她的脸色本是苍白的，可当薛子安收手的一刹那，她的脸竟由白转紫。
薛子安那一掌的威力有多大，她不是不知，即便有内力护体，这一掌打下去，也要筋脉俱损，何况是没有任何内功的龙九。
“你……”慕瑾烟惊呆了，她如论如何也没想到，龙九会替她承接这一掌。
看着龙九逐渐失去生气的脸，和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慕瑾烟彻底呆住了。
“对不起……”龙九煽动着唇，用尽力气，才发出微弱的三个字。
慕瑾烟伸手，想去接她瘫软下去的身体。
步岳尘则抓紧这一闪而逝的机会，抱起慕瑾烟，抢下一匹马，带着她冲出重重包围。
马匹冲出去的一刹那，步岳尘的身子似乎狠狠颤抖了一下。
但是在心神俱震的情况下，她并没有注意。
马匹疯狂地奔跑着，慕瑾烟心口空的厉害，想起龙九一身是血的样子，眼皮就跳的厉害。
那一掌打下去，定然是活不成了。
她还有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儿啊，她还有那么多年的幸福生活没有实现，她还那么年轻……
阿九，阿九……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你可值得？
狂风在耳边呼啸，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去看，什么都不愿去想。
虽然逃出了包围，但她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步岳尘牢牢将她锁在怀里，隔绝开外界一切冰寒。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是的，应该结束了……
可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是因为龙九……还是……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都经过了哪些地方，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好像时间定格一般，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来了来了！”隐约中，听到有人愉悦的欢呼。
她睁开眼，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是梦，抬手揉了揉眼睛。
马匹一声长啸，停了下来。
她仔仔细细查看面前的每一张脸，没错，是他们，是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
“烟儿，终于……没事了。”楚逸寒还带着伤，虽然身上的血迹未干，看起来却无甚大碍。
她又转向一旁的上官潋，黑玉般地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中充满了浓浓的关切。
“潋……”她笑了笑，总算不是傀儡娃娃了。
霍启和夜殇站在两人身后，皆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她，期间，夜殇还调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她疲惫地撑起身子，想要下马，可身子十分虚弱，脚尖还未落地，便眼前一黑，顺势跌倒在楚逸寒怀里。
“真是……”她站稳，摇摇头，苦笑：“竟然变得这么脆弱。”
“没事，我们会照顾你的。”不知是不是已经看出她武功尽失，楚逸寒眼里透着一抹沉沉的凄然，双眼也微微有些湿润。
对此，慕瑾烟倒是显得不太在意：“好啊，以后我就专心做米虫，什么都不做，全部交给你们。”
楚逸寒不说话，轻轻别开双眼。
慕瑾烟笑着在他脸颊上点了点，“傻瓜。”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着马背上的步岳尘：“尘，还不快下来，坐在马上干什么？”
可马背上的步岳尘却像没听见似的，竟然一动不动。
慕瑾烟奇怪，拉着他的衣袖道：“尘，大家都来了，没有危险了。”
可那坚毅的身影，还是不为所动。
慕瑾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下动作顿了顿，突然猛烈摇晃起来：“你快下来，不要吓唬我！”
因为用力过猛，男子的身躯，微微倾斜，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像一座崩塌的小山般，重重落下马背，跌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慕瑾烟吓了一跳，呆呆看着那个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半天都没有反应。
“尘？”她试探地伸出手，在他背上轻推。
这一触碰，便让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血，一手的血，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会有血，为什么？
其他人见状不妙，连忙扯开步岳尘后背的衣衫。
顿时，众人齐齐抽气。
男子的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五个深深的血洞，狰狞而可怖。鲜血，正从那五个血洞中汩汩流出。
慕瑾烟忽然如疯了一般扑倒在步岳尘身上，拼命摇晃着他：“步岳尘，你给我醒来，你快给我醒来，不要再吓我了，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你，你快醒来啊，听见没有！”
“烟儿，不要这样！”楚逸寒伸手去拉已经状若癫狂的慕瑾烟。
“你别管我，我要叫醒他，我一定要叫醒他，我不允许他这么吓我，我不允许！”她紧紧扒住地面，楚逸寒用力拖她，却怎么也无法将她和步岳尘分开，即便她十指渗血，也依旧不肯放手。
楚逸寒不敢再用力扯她，但见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心脏却又止不住的疼。
其他几人都不忍心再看，可慕瑾烟那样子，却又没人劝得动，只好无力地陪着她，陪着她一同绝望。
“尘，你醒醒，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要陪着我做尽天下逍遥事，要陪我醉生梦死，陪我荒唐到老！你不可以食言，不可以的啊！”她像是失了灵魂一般，不停地叫喊着他，明明那身体已经冰冷，可她却依然固执。
心如刀割，却麻木地感觉不到疼。
“烟儿，不要再喊了，步教主他已经没有心跳了！”霍启终于忍不住，冲她大喊道。
疯癫的她，终于停下嘶叫，红着眼睛，盯着一动不动的步岳尘。
没有心跳了吗？
她咧嘴笑了一下，转头对他们的道：“胡说，谁说没有心跳，有的，你们听，你们听啊。”她费力地将步岳尘翻转过来，侧耳贴在他胸膛上，不停喃喃：“还是有心跳的，有的，绝对有的……”
有的，是有的，她不停告诉自己，说他还活着……
可是，泪水却不断汹涌而出。
因为她，什么都听不到。
以前听过一句话：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还是会有分开的一天，到头来又怎么抵得过生死离别……
她曾经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便是一生一世，却没曾想过，这世上还存在有缘无分这种说法。
她总是说，这辈子的时间还很多，今天实现不了的，可以明天再去做，明天做不完的，就后天再去完成。
但是，人的一生那么短，哪有那么多的明天呢？
失去的时光，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他说，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所以，即便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护她周全。
明知他是那样固执的一个人，明知他为所欲为惯了，即便独自赴死，又哪会与她商量？
梦，就这样碎了……
裂成一地碎片，永远……拼凑不起……
寒玉冰床上，那个男子的面容，永远都是那般坚毅傲然。
即便，他睁不开眼睛。
但她知道，那双眼睛一旦睁开，将是多么惊才绝艳，傲视无双。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思绪忽然回到那个激情似火的夜晚，想起他的热情，他的温柔，他的决绝，他的无助……心口，疼得抽搐。
她好想去摸摸他，可她不敢，那冰凉的触感，会提醒她，步岳尘已经死了。
他不会再睁眼看她，不会责骂她，不会拥她怀，轻声细语……
曾经平淡的一切，如今看来，都是奢望。
她站起身，却似乎站不稳，眼前都是花的。
她颤抖着伸出手，却颤抖着收了回去。
已经不太记得她是如何回来的，之后几天，她都处于昏迷中。
她醒来后，见不到步岳尘的尸首，以为他们已经将他埋了。
可即便服下了镇魂丹，保住最后一丝脉息，又能如何？
他伤得太重，没有人可以救得活他。
他就躺在这透明的冰床内，宛若一尊绝美的雕像，却不会开口和她说一句话。
她走过去，强忍心中的恐惧，终于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像是叹息，又像是迷恋，她就那样看着他，一直看着，直到双腿麻木，才收回手，带着哭腔道：“尘，我走了，我知道你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可是我必须走，我承认，我胆小，我怯懦，我不看到你，就不会想到你已经不在了。我会告诉自己，你只是暂时离开，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永远不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