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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云淡轻踏进来的时候,微微朝着我一笑,然后盈盈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许久不曾来给娘娘请安,幸而娘娘大度才未曾和臣妾计较。如今是特来告罪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礼数够了我自然也不好沉下脸,当下上前微微将她扶起,嘴里仍旧是亲热道:“都是自家姐妹,哪里需要计较这个?”然心里却是一直不住的揣测着她的来意。我可并不认为——她已经后悔了,打算和我和解。

“听说南儿受伤了?”闲坐一会将客套话都说尽之后,云淡轻终于打算进入正题了。瞧她那一脸关切的样子,几乎让我不忍心去怀疑和揣测她的动机。

“嗯,是呀。”我放下茶杯,皱眉愁道:“骑马摔下来,幸而只扭伤了手,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不过即便是如此,太医说也要修养至少两个月,期间可是不能再乱动了。否则只怕以后要落下什么后遗症。”

早知如此,当初南儿说要学武艺的时候,我就该竭力反对才是。这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以后只怕这种情况也不会少到哪里去。看着他躺在床上和肿的发亮的关节,我只感觉自己心都疼得不行,恨不得能找到什么仙术让他一下子好起来。

“这么严重?”云淡轻皱眉,脸上亦是出现担忧的神色来。然后忽然像是又想起什么来:“听说小公主也是病了?不知严重不严重?”瞧着神色,不像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似乎只是有些关心孩子们的情况罢了。

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难道真的只是来了解情况的?难不成是我太多心了,冤枉了她?可是按照她的性格来说不像啊。她对我的恨意,我可不认为会如此轻易地消减。可是,她却已经是好几年都不曾再有什么动静了。我一直让人暗地里留意着她的动向,可是始终都只说她呆在自己宫里,吃斋念佛而已。

“也不太严重,只是有些费心就是了。”微笑着回答,我端起茶碗微微抿一口茶水,却是偷偷的撇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惜——什么也没有。至少,我只看见了关切,没看见任何的算计或是别有用心。

于是,心里再度忍不住的怀疑起她的用心来。渐渐的,心里就有些烦躁起来,我极度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猜忌,防备和小心翼翼。我倒是宁愿云淡轻能够直接和我开门见山——不过,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要不要我帮忙照顾南儿?”云淡轻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不过却是让我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瞬间变冷。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想要将南儿从新要过去么?是的,当初商君博说过,南儿虽然由我教养,可是名义上的母后仍然是她。

瞧着云淡轻一副真诚的模样,我忍不住的冷笑,不过只是在心里罢了。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团和气的笑道:“不用了。很多事并不用我亲自操心的,又不算累人,哪里还用姐姐帮忙?听说姐姐最近信了佛教,不若多替两个孩子多在菩萨跟前祈福。”

婉拒云淡轻之后,云淡轻似乎也并不恼怒,反而轻笑起来:“妹妹见外了。不过也是,横竖都有宫人使唤,想来也并不累人。只是别怪姐姐罗嗦,妹妹还是要多关心关心南儿才是。南儿虽说并非是你我亲生,可是好歹也叫一声母后,还是应该尽心尽力的照顾。否则,不仅辜负了南儿,也辜负了皇上的心。”

我一面听着,一面忍不住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并未对南儿上心么?饶是我再如何竭力的克制,怒意还是忍不住的升腾起来。

我阴阳怪气的应了一声,然后道:“这自然不用姐姐操心了。皇上既然放心交给我,定然是对我再放心不过了。”讥诮的说完这句话,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再明白不过的讥讽和提醒她——商君博将南儿从她手上交给我,明显是不放心她的。

云淡轻的弱点果然还是商君博,此刻听见我这样说,当下面色就变了。冷哼一声,看着我到:“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臣妾不过是怕娘娘因为孩子多了,照顾不过来疏忽了南儿,就多嘴提了一句,娘娘何必如此讥讽臣妾?”

我亦是同样冷笑:“姐姐此言差矣,若非姐姐说本宫偏心,本宫又岂会讽刺姐姐?再者,是不是偏心也绝轮不到姐姐来论断,最有资格论断的,只南儿一人而已。若是南儿说本宫偏心,那本宫便是毫无怨言!”

我话音刚落,便是听见南儿有些撒娇味道的声音:“妈——不是说要做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怎么还没开始做啊?”

南儿一脸亲昵的坐在我旁边,无比哀怨的凑近看着我:“是不是妈妈嫌我烦了,准备饿死我呀?”

我先是愕然,随即脸上的严肃再也绷不住,忍俊不禁的笑起来。照顾南儿这么多年,我哪里不知道南儿他根本就不是这样会撒娇的人?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不外乎也就一个原因罢了——看着云淡轻欺负我,就有些生气了,所以变着法子的来帮我。

“好儿子,妈妈这就去去。想吃什么?”我笑嘻嘻的伸手捏捏南儿的鼻子,尽情揩油。说实话,南儿有些早熟,与我亲昵的时候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懂事得让人心疼,也让人有一种不太亲近的感觉。也许,是被暖儿那个厚脸皮给衬托的罢。毕竟,有了暖儿的带头,两个男孩子就显得有些木讷不懂得撒娇了。

“吃糖包吧。还可以给小妹妹吃一点。”南儿想了想,然后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再度看向云淡轻:“姐姐可要留在这吃饭?本宫先去忙一阵子,就劳烦姐姐自个在这里做会罢。”然后也不等她开口,便是拉着南儿往厨房走去。

“南儿,你有没有觉着我偏心?”出了房门,我也没松开南儿的手,仍旧是亲昵的握着,然后娇嗔的对他问道。我知道现在这情形有些奇怪——一个老女人对着一个十一岁的小男生撒娇。不过没办法,问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无法严肃起来。

“这个……。”南儿沉吟,久久没回答。我心顿时高高的悬起,砰砰直跳。不过很快的,我恶狠狠地想,要是这个臭小子敢说我的确偏心,我就饿他个十顿八顿的,天天给融儿他们做好吃的,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偏心!哼!

“应该不算偏心吧?反正没感觉出来有什么差别。”南儿眨巴眨巴眼睛,难得的幽默一回:“不然妈妈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偏心?”

我没好气的在他头上猛敲了一记,然后就此作罢。不过心里因为云淡轻带来的烦躁和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心中忍不住感叹,南儿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帮我了,可见在他心里我还是挺重要的嘛!

而且,心中始终有一股自豪感——这几个孩子,可都是我一首拉拔大的。如今一个个懂事不说,还挺聪明的!嘿嘿!最重要的是,几个孩子都相亲相爱的!可不像是其他皇帝那些孩子们,一个个都跟仇人似地!

唉,我还一直担心我这个后妈没做好,将来南儿记恨我呢!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我以为云淡轻这个事情应该就这么算是完了,可是没想到的是——更加巨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当商君博回来,问我到底对云淡轻说了什么的时候,我立刻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感觉好像是被云淡轻阴了。因为,商君博的语气是带着质问口气的。这让我感觉很不爽的同时,强烈的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云淡轻……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商君博如此激动?

“没什么呀。就叙家常罢了,你怎么了?”我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问道。

商君博皱眉,声调陡然拔高几度:“叙家常?叙家常你姐姐怎么会哭着走的?若不是我看见,你到底想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你姐姐到底哪里惹了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多包涵她一些呢?她毕竟是你姐姐,纵然曾经糊涂做了错事,可是现在她深居简出的呆在自己宫里,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几乎无言以对,最后只得哆嗦着唇死死地将怒气压制在心底,背过身去准备给南儿换药,不打算再理会商君博。可是一转身,心里的委屈就再也克制不住,眼睛微微发涩,眼前的事物立刻就模糊起来。

我强撑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只是咬牙撑着,一步步的几乎是挨到了南儿的房门前头。我倔强的仰着头,就是不肯让那眼泪落下来。也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抽泣声传出去。

“妈,怎么了?”南儿或许还是在房间里听见了什么动静,打开门出来看了一眼,然后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

我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微笑:“没事。就是眼睛进了沙子。”一直觉得这个理由很蹩脚,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也用了这个理由。

我想南儿其实应该知道我在撒谎的。不过他却是并没有揭穿我,反倒是对我道:“要不要我吹吹?”

我赶紧抹抹眼睛,笑道:“不用了,不用吹的。来,我给你换药吧。等下还要去看你缇儿妹妹呢。”

“哦”南儿乖巧的应一声,不过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在我换药的时候一直不停地打量着我。我虽然感觉到了,不过却仍旧只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胡乱的换了药之后,我赶紧起身以看缇儿的借口离开了。南儿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他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不过却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些事情。所以,也就只能当做什么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瞒到底。

缇儿的情况渐渐的好转了,似乎从没吃奶之后拉肚子的情况就好了很多。这让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我还真怕缇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我一直耗在缇儿的房间里不肯出去,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想看见商君博,怕自己再度气起来。我不知道云淡轻到底是对商君博说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的对我。其实,倒不是生气对云淡轻的关心,只是觉得夫妻一场,他却是这般的不相信我,让我觉得有些心寒。

“妈,怎么了?”正当我想着这事情又不免是委屈心寒,眼睛发酸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这样的问话。听声音就知道,不是融儿却又是谁?

我慌忙收敛的情绪,扯出笑容来:“没怎么啊。”

“哦。”融儿应了一声,不过神情却是有些狐疑。不过很快他就放下这个事情,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轻声对我道:“妈,我发现一个事情。南儿很可能并不是意外摔下马的,你看这是南儿师傅在马鞍上找到的东西。”

一面说着,南儿一面小心翼翼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物件来。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圆铁片,边缘呈锯齿状,似乎很锋利。而那些细小的锯齿上,沾染了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渍。

“在马鞍上发现的?”我捏着这个小铁片,死死地皱紧了眉头。也就是说,这血渍是马儿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天南儿受伤摔下马,还真不是意外了。

“你问没问过,南儿的师傅怎么说的?”我赶紧追问,感觉事态有些严重了起来。

“师傅说,很可能那天马儿突然受惊,就是因为这个小铁片扎进肉里头,吃疼。南儿坐上马鞍的时候,就把这个小铁片给扎进去了。所以马儿才疯了一样非要把南儿摔下去。南儿那匹马,是一匹好马,灵性很高的。一般来说,不会受惊。”融儿有条不紊的说着,将自己的意见也阐述出来:“我觉得,很可能是谁故意安排的。妈,你最近可要多注意了。而且缇儿妹妹也在这段时间……我感觉很不对头。”

别说他感觉不对头了,这会我也感觉不对头了。——缇儿拉肚子,南儿受伤,云淡轻突然出现,这三者初一看似乎没什么联系,可是仔细一想之后,我却是感觉:若是他们之间真没什么关联,那还真奇怪了!

“融儿,别把这事情告诉你爹爹。我们私底下先查查再说。也别告诉南儿,知道吗?”定下心神,我如此对融儿说道。想想南儿最近郁郁不乐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对他道:“没事多和南儿说说话。南儿似乎最近都不怎么开心。”

融儿点点头,笑着对我说道:“没事的。他很喜欢那匹马,那马也喜欢他。所以那天马把他摔下来,他就觉得很难过。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融儿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小大人。而且,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安慰我。

不过被融儿这么一安慰,我倒是的确没先前那么伤心了。不过却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变大了——云淡轻再度出手,我也只能选择与她斗智斗勇。我要捍卫我的家庭!

至于商君博——总有一日他会认清楚我和云淡轻之间,到底谁对谁错。谁才是凶狠的那个人罢?而现在,他肯定不会相信我的话的。云淡轻在他心目中,从来都是弱者的形象。所以在面对云淡轻刻意隐瞒和展示的情况下,会觉得是我欺负了云淡轻也是正常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公道自在人心,有孩子们的支持,我已经很满足了。

晚上吃饭之时,我仍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的样子,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只是和商君博之间的话,却是明显的少了。不过好在暖儿并没有发现这个事情,或许其实已经发现了,只是也和我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罢?

当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和商君博仍旧是睡在一张床上,不过却是都没和对方说话,只是各自的赌气。有那么一丝冷战的味道。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先开口,因为在他心里是我错了。可是我却是偏偏忍不住这口气。于是,就只好这么干耗下去。

第二日,等到商君博去上朝之后,我便是找来了缇儿的奶妈,然后问了她一些问题。昨天融儿告诉我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震惊了,让我不得不警惕。

而这么一问,也确实问出了一些端倪——不仅仅是缇儿拉肚子,奶妈也出现问题了。同样的也有些腹泻,不过没缇儿那么严重。至于我问他为何会腹泻,他说是吃了我那日差人送去的一盘子点心之后才开始的。

当听了这句话之后,我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派人给奶妈送过什么赏赐!我从来没有赏赐吃食的习惯,一来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东西。二来,觉得银两什么的更实用些。

看来……这次云淡轻的动作不小啊。我抿唇冷笑,翻搅着手中的锦帕,心里愤怒异常。此事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奶妈和缇儿的拉肚子,明显是被人下药了!大概用量比较少,所以奶妈一个大人也就并未怎么样。

可是天天吃她奶的缇儿,自然也会统共奶水间接的吸收那药的成分,加上小孩子抵抗和免疫能力都弱,所以效果才会如此的大。

只是,不知道云淡轻到底打算做什么?难道果真是想趁着我照顾不过来的时候,从新将南儿要回去?可是南儿毕竟这么大了,就算要过去了又如何?南儿自然不可能像是对我这样对他。那么……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不成?

我静静地沉思,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最后,我索性放弃了。忽然想起好久都不曾去看过孔太妃了,于是便想去看看。

孔太妃的宫里,仍然只有一个刘姑姑。刘姑姑见是我来,未免微微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没立刻去禀告孔太妃,反而拉着我躲到暗处,悄悄的问我一些事情。其实,问的正是将庭雪抚养长大的上官妇人的情况。

我知道她为何要问,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刘姑姑,上官妇人如今很好。若是你实在担心,我可以让你们见一面。”

刘姑姑面上神情顿时出现几分期待,不过很快她又黯然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催着我赶紧去看孔太妃。见他如此,我心中微微疑惑——她是上官伯母的姐姐,可是为何却不肯去看上官伯母?而上官伯母,似乎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似地。

摇摇头,我将此事抛在脑后。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空管这个?或许他们之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造就了今日这般局面。可是……却是与我并无关系的。既然她不肯说,我又何苦一定要知道?

当我进去的时候,孔太妃正一脸虔诚的跪在佛像面前,像是个真诚的佛教徒。我不知道孔太妃是不是真的开始信佛教了,不过我想我敢肯定的是——就算她念再多的佛经,也洗刷不了曾经的罪孽罢?连自己姐姐都要毒死的人,背地里到底还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也幸而商君博从未认真调查过当年他母亲的死因,只是一味的认定了是太后所为。而当年她被打入冷宫的原因——正是毒死了自己姐姐。可是似乎先皇却并未公开真相,而且因为某些原因甚至留下了她的性命。

而如果,商君博一旦知道了这个真相,只怕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罢?我曾经犹豫过,是否应该将此事告诉商君博,可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因为……她终归还是庭雪的母亲,我不能让她死。而商君博知道此事,一定会让她死。所以,我终究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下去。

“太妃近来可还安好?”我轻声的开口,提醒孔太妃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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