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昕沿着石板路上了山,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师弟师妹,他们都很恭敬的对彭昕行礼,但是彭昕却没有一点心思回礼。
若在平时,只要他不是正在修行中,都会友善的和师弟师妹们打打招呼,说说话,或是互相交流一下心得。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一点好心情。
一上午,他都站在大门前,认真的揣摩着大门上,那苍劲有力粗狂不羁的“剑庐”两个大字,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剑意,常常让彭昕一站就是一整天。
彭昕一上午的揣测都仿佛在混沌中艰难摸索前进的道路,眼睛看不清楚,脚下泥泞不堪,偏偏双腿还如灌铅般沉重,难以挪步。
天意如此。
临近中午,彭昕积累了一上午的思悟,终于顿发。
大脑犹如被无上的强者,用柔和的手法灌入无比精炼和纯粹的汽力,一时间头目清明,心中有万千思绪在酝酿。
还差一点,一上午的揣摩就要有所顿悟了!
剑意至此!
天空中,山上边,有一道轻微的利器破空之声传来。
就是这道剑意,它在提醒着彭昕,接住断剑!
就能接住这道剑道!
这个时候,两名师弟路过,看到了修行中的彭昕,听到了半空中传来的声音。
在彭昕的喝令声下,两名师弟没敢乱动。
彭昕身处在大门的面前,一动不动。
他之所以没有动,因为在他如今这般清明的顿悟当中,清楚地感应到,这把断剑,会直直地飞入到他的手中!
然后他会稳稳的接住断剑,接住这一道剑意!
“噔!”
彭昕不可思议的握了握空空的右手。
断剑插在“剑庐”二字中间,带着一股玩世不恭和桀骜不驯的恶劣态度,无比高傲的抬着断剑剑身,狠狠地插进了剑庐当中,插进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剑意当中!
彭昕心情大坏。
一上午的艰难揣测功亏一篑,心中那清明的万千思绪瞬间消失不见。
站了一上午的疲倦和酸痛忽的涌上彭昕宽阔的身躯,他将背驼得更凶,对着疑惑不解的两名师弟一阵发火。
……
剑庐山上,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是平日里,剑庐弟子们互相较量剑技的地方。
大家把这里称作,断剑场。
断剑场很大,修成了圆环状,绕着剑庐的山腰一圈而成。剑庐山下,四面八方都插满了的断剑,就是从断剑场上飞出去的。
从山下一路延伸上来的石板路,直通到断剑场的一处,这是剑庐的正山,剑庐的一应主要建筑都修建在这个方向。
此时,这里围满了人,不停地还有人想要往里面挤,场面颇为嘈杂。人流涌动,都想挤到一个靠前的好位置,看得更清楚。
而本身修为已经达到了破浪境的弟子,则不用这么辛苦,纷纷小心的控制着脚底的汽力,稳当的托住自己,缓缓地飞到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场中。
几位熟悉邓大师的弟子,机敏的发现了身处场中的邓大师脸上,那不悦的神色,赶紧降低了自己腾空的高度,高声的招呼断剑场中的弟子们散开一点,围成的圈子稍微大一些,然后呵斥在场的所有人保持安静,不要推搡挤让。
邓大师不是很喜欢这样,被这么多人紧紧的团团围住的感觉,吵闹繁杂。
广大弟子在师兄师姐的招呼之下,散得开了一些,也渐渐安静下来。
等到场面终于安静,弟子们终于全部站定,再没有人吵闹和推挤,邓大师沉声教训道:
“站得近了,站得挤了,你们以为就能看得更清楚?”
“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如果挤不过前面的人,站在他们的身后,通过人与人之间的间歇,难道不是比费劲的踮着脚偏着头,看得更清楚吗?”
邓大师说完三句话,场中沉默了一阵,然后所有弟子收起手中的剑,同时向着场中的邓大师行礼,说道:“弟子受教!”
……
只有同在场中,距离邓大师最近的一个人没有行礼。
他面对着邓大师,脸上掩饰不住,想要犯事的冲动。
心中依然保有相当的对邓大师的尊敬,但是,挑战邓大师的兴奋和刺激,差不多冲淡了面对剑庐主人的畏惧。
手中紧握着剑柄,面上的一层绕线,已经被谢锡手掌心的汗水打湿。
苦修数年,谢锡终于迈过了修行世界中的那道分水岭,一朝入道,定可破浪!
在剑庐,师兄师弟的区别,弟子大师的辈分,都不按自身年龄和进入剑庐的早晚来分定。
若能入道,成为破浪境界的强者,那就能一跃成为师兄师姐,享受着下面师弟师妹的尊敬和羡慕。
如果,能够修行到,乘风境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顶尖的那几个人物当中的一个,在剑庐,就是所有人无比敬仰和向往的大师。
作为剑庐的一名新晋师兄,谢锡有了向其余师兄和大师们挑战的机会。
平日里也可以挑战,但是身份和修为都更高的师兄大师们,通常不会接受师弟师妹的挑战。
晋升师兄,便拥有了这样一次机会,被挑战的人不能拒绝。
这个规矩,一直激励着下面的师弟师妹们奋发修行。
大多数新晋的师兄,都只会挑战先自己入道的师兄师姐,同为破浪境界的人,打起来也多一些胜算。
很少有人挑战大师,毕竟整整差了一个境界,就算剑技更加高超,也几乎没有可能战胜。
况且,既然身为大师,剑技怎么会低于自己的弟子。
但是,今日,当谢锡被告知又一次挑战的机会时,他思考片刻,来到了邓大师修行的房间门口,拜倒行礼。
他要挑战大师!
几名师兄来到邓大师的房间门口,看着还没有开的房门,不知道邓大师此时,是因为正在修行中所以没有开门回应谢锡,还是不想开门。
有人劝他,若他想要难度更大的挑战,师兄几人可以同时接受他的挑战。
对于大师的尊敬,让这几名师兄不是很愿意打扰到邓大师。
谢锡没有领情,冷冷的说了句,“再多的破浪,也抵不过一个乘风”,便在门前跪倒不起。
话音刚落,门开了。
邓大师眯着眼睛,右手拿剑,垂在大腿一侧。
他看了谢锡很久,突然一下子把剑朝着屋内丢了出去,剑哐当一声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邓大师开口道:“因为这句话,我接受你的挑战!”
“能不能告诉我,你这句话,有几个意思。”邓大师问道。
谢锡没有回答,心想,哪里来的几个意思,破浪境,自然是赶不上乘风的。再多的破浪…或许破浪境界的人数够多,还是能够击败一个乘风的吧。
谢锡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邓大师这个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有回答。
“请大师赐剑!”谢锡听到了这哐当一声,意思是希望大师能够拿起剑,和他拼一场剑技。
不过,“拼”字,是谢锡想多了。
邓大师没有回他,径直朝着断剑场走去。
……
“弟子受教!”
这一声齐喊过后,在场的所有弟子更加的安静,丝毫不敢再挪动自己的身子,生怕再惊动邓大师。
谢锡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剑,贴近自己的面门,稍微的张开手,对着手掌心吹了几口气,想要让汗液蒸发得快一点。
然后,谢锡握得更紧,手腕一转,剑锋朝着地面,抱拳行礼,说道:“请大师,赐教!”
大师没有拿剑,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谢锡,说道:“我敬佩你,近乎狂妄的勇气。”
说完,大师平肩而站的双脚,左脚向后撤了一步。
表示,对这种狂妄的尊敬。
这个时候,邓大师闭上了眼睛,冲着谢锡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
“你可以出剑了。”
谢锡再行礼。
手腕猛地一转,剑锋翻转,直对准了邓大师!
见邓大师竟然后撤一步,谢锡再没有忍耐,右腿使劲一蹬地,在石板地上,硬生生的蹬出了一个小凼。
身体向前猛冲而出,手臂最直的伸出去,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剑锋割到邓大师的脸上!
全场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
大师,如今还安然站立,闭眼不闻。
虽说大家都知道邓大师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剑技更是堪称如今这世间最强,但在这般短的距离之下,面对谢锡这位破浪境强者这样狂烈的爆发一击,大师将如何应对!
……
……
彭昕走在石板路上,不急不慌,渐渐将刚才心中的怒意,和脑袋里繁杂的心虚排去,然后冷静下来,一边走着,一边重新思考起来,努力的回忆着脑子里还残留的一些思悟。
迎面走来两个师弟正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彭昕依稀听到了一句“大师教导的那三句话你搞懂了没?”,彭昕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问道:“大师又有什么教诲?”
见是彭昕,两个师弟赶忙行礼,彭昕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赶紧说。
这名师弟就要开口说,彭昕又突然挥手止住了。他想着,肯定是自己没有搞懂才会问旁边的人,彭昕干脆指了指旁边的这名师弟,说道:“你说。”
被师兄点名,这名师弟有些高兴,在脑海里稍微酝酿了一番话语,想要简洁的给师兄讲明白:
“大师先教了我们做人,再教我们使剑。”
彭昕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今日差不多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什么都没有悟出来,搞得自己心烦意乱,还要再花时间来平复心境。
更重要的是,让那把不安分的断剑插到了剑庐之上,傲慢的嘲笑着自己,连一把断剑都接不住。
还听漏了大师的一番教诲。
彭昕问道:“大师还教了使剑?”
被问到这个问题,异常激动的神情出现在两名师弟的脸上,眼中流露出一股无上的崇拜和敬仰。
彭昕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师又教了什么剑技,能够让师弟们看得这般激动,甚至带上了一点疯狂意味的崇敬。
“看来今天的损失很大啊。”彭昕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