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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欢呼的声音甚至传到了后山来,恰巧有风起,竹林很识趣的顺势卖力甩动起自己的躯干和树叶,发出比平日里更响的簌簌声,以此来阻挡山下喧嚣的进入,扰了记案官大人的清净。
记案官大人常年生活竹林里,听竹叶飘落的声音总要习惯些吧。
不过,记案官大人好像并没有领竹林的情,竟漫步出了竹林,继续往外走,听着山下的吵闹声,黑袍笼罩下的面部,好似有笑容。
地位超然的他是魂锁大狱内谁都不敢惹的存在,这也造成他在人们的印象中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实则.可能不然,也许只是少有人和他说话罢了。
其实他真的在笑,他也很开心,不过他只能孤身一人,没法子分享给别人并分享别人的快乐。
“通了?”
他喃喃自语道。有一片竹叶迷迷糊糊的飘过来,眼看着就要闯进他笼罩在黑袍下的面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竹叶轻轻的被弹了出来,慢慢落地。
“终于通水了。”他确实很高兴。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在上林狱效率低下的没有向秦尧禀告关于万古城刘雨的时候,借前去给王艋治病的机会,主动跟秦尧说了此事。
那个时候秦尧就觉得,记案官说道刘雨的那句“跟水有关”时,他虽然看不到记案官的表情,但很肯定记案官当时对他很神秘的笑了笑,眼神中明显带着有意提到的意味。
秦尧当时就想过,记案官对于暗幽山之水的问题,会是个什么态度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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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案官出了竹林,寻了路,开始往上走。
后山少有人来,就算来人找记案官大人也多半是到了竹林前就停步,丝毫不敢再多越。而记案官生活无聊,自然早就把后山里里外外漫步过无数遍,后山有些什么路,别人不知道,他全知道。
比如说,沿着向上方向出竹林,继续往山上的方向走,拐过一段根本叫不得路的路,就会发现一条小路出现在眼前。
说是小路,也就是记案官自己一人踩出来的。
小路继续着往上的势头,一直往上,一直往上,直到小路慢慢延伸进云雾弥漫的区域.通向的是云层。
暗幽山的山腰一圈,一旦接近将暗幽山环腰围住的云层,就会有异常沉重强大的云层之力将一切东西驱逐,所以当秦尧和王艋想要进入云层的时候,干脆选择了就在宫殿顶上,助飞一段距离,通过这段距离的冲击力帮助其钻进云层,而不是沿着往上的山坡,慢慢走近云层——反正受到的云层之力的抵抗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多一段距离蓄力。
但这里不同,这条小路不同,周围充满了云雾,肉眼根本不可见物,但记案官走在小路上,却一点不受阻碍,好似云层在这个地方让表面开了一个洞供记案官进入。
黑袍慢慢隐藏进了云雾。
有一团黑色火光在小路的尽头、云层的最外界等待,不安跳动的火焰让记案官产生一丝热意,下意识的拉了拉头上的连衣帽,却又突然愣住,不知该是往外拉,还是往里拉。
黑色凶兽冲着记案官一声低吼,然后让开了路,记案官冲它唯一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记案官大人,进了云层。
就在记案官面前,有一团气流化作一艘小船的模样,记案官不多言,抬脚坐进去。
一路有黑色凶兽护送,不时向小船两边发出阵阵低吼,驱散了那些面向不散的气团气流,避免了记案官遭受云层之力的攻击和侵蚀。
云层表面的洞口慢慢合拢,记案官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眼前很快被黑暗覆盖,肉眼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放出感知,包括用耳洞鼻子和触觉知晓周围的一切。
黑色凶兽带路很快,小船也越行越快,依着记案官自己的估计,应该是到了云层的中心处。
果然,记案官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他的全身,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遗漏的展现在了这股力量的来源的眼前。
全身一阵微凉,一瞬而过,耳边响起人声,四面八方而来,听不出声源,很远又很近,飘渺而又布满了整个空间。
“有所增强了。”
冷漠之极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情感的话语,显得很干瘪瘪的,有些.不熟练。
“是,上次来过,回去之后效果明显好了很多。”记案官迟疑了片刻,拱手朝着中心处行了一礼。
“行礼就不用了,咱们各取所需。一点小东西,教你怎么用.微不足道。”这句话的最后云层本想用“不足挂齿”,一时想不出来,换了四个字。
心想着,谁知道我随手打出的一道云层之力竟然能被你小子给抽离出来化作自己的力量运用起来,老子我多的是,哪里看得上那么一丁点的云层之力。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将那股力量从那小子体内抽离出来,那小子可能早死了。”这倒是云层的真心话,当初把那股带有种子的云层之力打入那个小子的体内,想不到那小子太弱了,根本经不起那股云层之力的肆虐,更别说是自己就把云层之力消化了然后把种子给收了。
若不是记案官及时赶到,将云层之力抽走,只留了种子在王艋体内,那后面的事,都不用发生了。
“不多说了.我们说正事。”云层中心处传来声音。
无关正事的事扯多了,对于说人语并不熟练的云层来说,的确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
记案官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
黑色凶兽很盯事,立马爆发出最强的黑色烈焰.在黑漆漆的云层深处,给记案官带来了可以视物的光亮。
记案官不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奇观,还是忍不住轻声赞叹了两句。
翻开典狱册,翻到了某一页。
暗幽山主的名字赫然写在最前头!
云层中心处‘瞟了”一眼,冷声道:“那个老家伙还是排在第一位?”
记案官也没有因为云层的偷瞟而不高兴,点头道:“实力境界,是硬东西。”
终归有些不合适,云层中心处没有再偷瞟,等着记案官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张三的名字自然是没有了,”记案官往中心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取而代之的,便是秦尧典狱长大人。”
这也不是云层最想听到的,他沉默等待。
“你.叫什么名字。”记案官道。
“呃?”云层中心处发出一声微怒的疑问,以为记案官这个时候还敢戏弄他。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好把你的名字写上去。”记案官轻轻一笑道。
云层恍然,不知道他的脸在哪里,不然一定可以看到他满脸的笑意。
久久的沉默,是云层在消化这个可喜的消息,也是云层在思考着,他叫个什么名字好。
记案官又道:“恭喜你,你的名字将出现在典狱册上。”记案官低头看了看手中小册,又看了一遍上面已有的名字,“而且,你的情况特殊.我会用墨迹最重的笔写上你的名字,最是不易被消除。”
“层主。”云层中心处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呃?”记案官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就写层主吧。对,层主,这就是我的名字了。”层主缓缓道。
黑色凶兽很适时的发出一声欢快的吼叫声,响声传出很远,更是在将这个好消息传给整个云层的大小气团气流。
果然,整个云层接着就开始躁动起来,所有的大小家伙都用自己的方式发出声响,相互撞击来回旋转飞舞,宣泄着自己的高兴和兴奋。
转着头看了看云层内的盛况,记案官微微一笑,右手一招,一支笔出现在手中,看了层主一眼,就在第五排原本有“张三”两字的地方,认真谨慎的写下了两个字补上。
“好的,层主。”
层主完全沉浸在了欢乐的气氛中,因为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一个能说话,有思维.有命数的人。
并且,欢乐,不正是代表着云层拥有了情绪?
他会不会拥有情感?
他甚至都忘了问记案官,“暗幽山主”后面的那个人名。
名字还在吗,还看得清吗,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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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案官将王艋体内的云层之力抽离为己用,他很快便感受到了一股天降之力完全包围了他。就跟他后来进到云层中心处时,全身都被层主扫描的那一下一样。
他和层主之间的联系,便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暗幽山主曾经猜测过,是因为云层的教唆所以才会有人在山下放水。如果一定要这么说,其实也说得通。
关于暗幽山水系统的一切,不正是记案官告知的秦尧王艋等人吗,这也最终坚定了王艋贯彻老师的意志,使得第一份文案最终成形。
也正是因为知晓了关于暗幽山水系统的情况,秦尧才会重新燃起强烈异常的想要探究头顶云层的欲望,促使了他不顾一切的进入云层,从而导致了随后魂锁大狱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而记案官之所以决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相告知,并且选择在“张三水精”刚刚出现的这个关键的时刻,不得不说,层主的“教唆”,有相当大的影响。
记案官选择接受层主的教唆或者说是层主的建议,一方面是他与层主有交易,他替层主将水循环一事告知秦尧等人,层主告诉他如何壮大并更好的使用他已经拥有的那点云层之力。
另一方面,便是他自身的原因。
魂锁大狱里地位超然的存在,可以对全狱公投只手遮天,掌控着最神秘典狱册的人,其实,对于暗幽山之水的问题,所持态度和观点,和秦尧王艋等人是一样的。
谈不上什么高尚的人格和博爱的胸怀,记案官有怎样的想法,自然就依着本心去做。
就和秦尧王艋等人一样,是怎么想的,自然怎么去做。
志同道合应该很适合用来形容记案官和王艋等人在此事上的立场,由此而产生的,或许是相较于毛涵一派,记案官对王艋一派的好感。
加之王艋身后更是有学馆占卜预知一脉,这对孤单甚久的记案官来说,无异于是种巨大的吸引。
全狱公投上,记案官略显蛮不讲理的将王艋推上了典狱长的宝座,也就更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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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水通了?”记案官转身要走了,层主问道。
“对,进来之前我都还能清楚的听到下面那些人的欢呼声。”
“我能感觉到。整个暗幽山上的水,都仿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和它们朝夕相处了无数年,它们流向哪里,流走了,流干了,我能感觉到。”记案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从层主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舍和感叹。
“也罢,要了他们无数年的水,是该还给他们了。该他们欢呼。”
无形中的手挥了挥,黑色凶兽低头领命,带着小船按来时的路返回。
记案官冲他微微点头。
云层表面某处,开了一个透着光亮的洞,又很快合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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