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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水浒传》里的女人(2)

如果纯粹从这个角度分析,贾氏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过失。一个女人,谁不想过个安宁日子呢?担惊受怕,甚至送了性命总非人之所愿。贾氏正是基于自身安危的考虑才先是奉劝卢俊义不要出门,后来又迫于现实出卖了卢俊义。

从根本上讲,贾氏最终招来杀身之祸,还是源于她和李固的私通。

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到宋代,皇权、族权、夫权等绳索紧紧地套在中国女性的脖子上,比以前任何一个朝代更为厉害。在这一时期,女性的地位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级层面。《水浒传》中女性所处的正是这样一个大的历史背景。因此说,恪守妇道比什么都重要。女性稍有越轨之举,便会受到最大限度的指责。严重者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被杀了、剐了,也没有人同情,没有人怜悯。会被人们认为是罪有应得,甚至死有余辜。

贾氏身为北京巨富卢俊义之妻,算是豪门之妇。生活原本可以过得安逸舒适,也是她多情,偏要和管家李固眉来眼去,勾搭在一起,如燕青对卢俊义所言:“主人脑后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门相就,做了夫妻。”贾氏如此,等于自己找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或者说她是无异于玩火,能不招惹祸灾吗?

贾氏的“红杏出墙”,卢俊义没有责任吗?许是梁山好汉们的一个通病吧,如燕青说的“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卢俊义棍棒天下无双,武功高强,少不了要“勤学苦练”的。这样一来,感情上必然对贾氏多有疏远。以卢俊义的富裕,说不定有自己专门的练功房,并且带有休息室。练完功就在那儿休息,不回贾氏房间,换句话说就是和贾氏处于分居状态。和杨雄疏远潘巧云一样,卢俊义对贾氏的感情的冷漠,也是促使贾氏有外遇的一个重要原因。

卢俊义家境富裕,贾氏自然衣食无忧,如同贵夫人,整天无所事事,能不感觉寂寞、空虚吗?对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女子来说,尤为如此。

整天闷在家里,卢俊义又“不亲女色”,贾氏的心中当然凄苦。况且,一个身心健康的青年女性,能不渴望爱的雨露甘霖吗?既然丈夫不予满足,贾氏和管家“相好”而勾搭有了私情,亦应不难理解。

封建统治时期,上至皇帝,下到草民,男人对生理需求的满足都处于主动地位,牢牢掌握着控制权。而女人就不同了,女人完全处于被动地位,皇宫的嫔妃、官家豪门的妻妾、百姓的妻子都是这样,毫无例外。不管什么样的身份。在性方面,她们都一样,即便有强烈的生理需要,也只能等,等着陛下、官人、当家的来示爱。等不到便只有忍着,压抑着。这恐怕也是嫔妃争宠、妻妾不和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要么甘心认命,让青春和生命在煎熬中一天天流逝,要么冲破枷锁,追求幸福。但谈何容易?这样会以声名乃至生命作代价的。稍有不慎,“荡妇”、“淫妇”这些恶名便会压在头上,永世不得清白,更严重的,则会性命难保,香消玉殒,落个悲惨的结局。贾氏即为一例。

卢俊义被梁山好汉“智取大名府”救出监狱,上了梁山。贾氏和李固被押下囚车,“拖在堂前,李固绑在左边将军柱上,贾氏绑在右边将军柱上”,“卢员外拿短刀,自下堂来,大骂泼妇贼奴,就将二人割腹剜心,凌迟处死,抛弃尸首。”

其实,要说这贾氏也是命苦。如果她嫁的不是卢俊义这样一个被梁山看中的英雄汉,而只是一个一般的富家大户,可能也不会命丧于“情”。可惜贾氏嫁给了“不亲女色”的卢俊义,又不甘埋没自己,让青春虚度,结果断送了性命。实在是可悲,可叹!

侠妓李师师

“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这是李师师家门上的一副对联。李师师在《水浒传》中虽然不是一个主要人物,但却是一个重要人物。因为在使宋徽宗了解梁山起义真情,促使他宥赦并招安宋江的问题上,李师师起了别人无法取代的关键作用。难怪《靖康野史》上说:“侯蒙上书未若师师进言。”李师师与皇帝的私情是有史为据的,这里不作重要讲述,李师师在《水浒传》中的两次出现,都与梁山招安有关,李师师在与宋江、燕青等人的结识过程中所表现的风范气度,绝不是一个平凡的风尘女子所能为,她所表现出的侠肝义胆、巾帼风度,冠以“侠妓”之名,实不为过。

梁山泊英雄大聚义后,宋江从梁山大计出发,想通过相关途径向朝廷表达被招安的愿望。但由于高俅、蔡京等把持朝政,通过正常途径向皇帝表达忠心已无可能,只有另谋他路。宋江等便趁元宵节京师放花灯之际潜入京城,想通过与当今皇上打得火热的李师师表露心迹。宋江先派燕青出马,和李师师接上了头,并以重金买得了李师师“经纪人”李妈妈的欢心,宋江才和李师师见了面。宋江作词一首,中有“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之句,李师师不解其意,正待要问,正好徽宗“从地道中来至后门”。这是见到皇上的最好机会,不料却被李逵搅乱了,且暴露了身份。

随后朝廷进剿梁山。宋江等两败童贯、三败高俅后仍未能招安。于是宋江派燕青第二次进京见李师师。在《水浒传》第八十一回“燕青月夜遇道君,戴宗定计赚萧让”中李师师说道:“你休瞒我。……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别的人时,却不满门遭祸!他留下词中两句,道是‘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我那时便自疑惑,正待要问,谁想驾到。后又闹了这场,不曾问得。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若不明言,绝不干休!”李师师这一番话绝不是平凡风尘女子所能言,言语之中透出一股豪侠之气。

燕青只得说明实情:“只是久闻娘子遭际今上,以此亲自特来告诉衷曲。指望将替天行道,保国安民之心,上达天听,早得招安,免至生灵受苦。若蒙如此,则娘子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也。如今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闭塞贤路,下情不能上达,因此上来寻这条门路,不想惊吓娘子。”李师师不惊不慌,说道:“休恁地说!你这一班义士,久闻大名,只是奈缘中间无有好人与你们众位作成,因此上屈沉水泊。”听听,这哪像是一个风尘女子的谈话,简直就是至圣至明,拨云见日。言语之间也流露出对梁山好汉侠义精神的赞叹。正所谓英雄相惜,如果李师师没有这点侠义情怀,又怎能对梁山“贼寇”以义士相称,并说他们是“屈沉水泊”?

当然李师师毕竟是风尘中人,她帮助梁山,除了自身的侠肝义胆外,还有一些其他因素,诸如接受了梁山的不少钱财,对浪子燕青的喜爱和对梁山诸人的同情等,正是在各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促使李师师对梁山接受招安的意愿做出了努力。她对徽宗说:“陛下虽然圣明,身居九重,却被奸臣闭塞贤路,如之奈何?”说得天子都嗟叹不已。在李师师的努力下,燕青不但面见天颜,而且将梁山的忠心以达圣听,将几次征剿、招安梁山的实情如实道来,还为自己也讨得一纸赦书,并最终促成了梁山的全部人马招安。

李师师的侠义精神通过在《水浒传》中的两次出场就展现在了读者面前。在《水浒传》之外,还有一些关于李师师侠义言论、行为的记载,录于此,可为李师师冠以“侠妓”美名的佐证和补充。

张邦基《汴都平康记》上说:宋徽宗看上李师师后,曾将安南国(今越南)进贡的美酒赐给李师师。李师师把皇帝赐的御酒又转赠给了边防将士,要主帅梁师成效仿汉代李广,把御酒注入泉井,让每一个士卒都能尝到。当时有人赋诗纪此事道:“九天玉露出禁苑,不赐楼兰赐勾栏。幸有凤城飞将在,甘泉宫酒入酒泉。”李师师从此就得到“飞将军”的绰号。

但是同书又记载梁师成得到李师师的赠酒后,并没有把御酒注入井泉,让全体将士都尝到,而是自己留下喝了。李师师又拿出白银三千两送给梁师成,让他购买美酒,慰问出征将士。梁师成又把这三千两白银贪污了。李师师非常气愤,就花重金收买了刺客去刺杀梁师成。不料刺客被梁师成抓获给杀掉了。李师师从此以“侠”名震京师。《汴都平康记》上说:“李师师慷慨飞扬,有丈夫气,以侠名倾一时,号‘飞将军’。每客退,焚香啜茗,萧然自如,人靡得而窥之也。”墨香阁刻本此条下注:“‘以侠名倾一时’,盖指刺梁壮举也。”

另据史家记载,靖康之难,金人陷京师,徽钦二帝也被金人所获,金主慕李师师美色,也将其掳获北上,并欲纳之为妃。金殿之上,李师师历数金人罪行,威武不屈,碰壁而亡,后人悉其事,赞之曰:“庸中佼佼,铁中铮铮。”当然,此非信史,可为佐料,更显其“侠妓”之名。

贪说风情的王婆

王婆在《水浒传》中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起初贪图西门庆的钱财,说诱良家妇女与西门庆勾搭成奸,接着又诱逼潘金莲鸩杀武大郎,最后事情败露,落了个被活剐的下场。王婆的形象是一个内心龌龊,行为鄙俗,却又有点“小人”之智的市井小民的形象。她爱打听小道消息,喜欢说三道四,搬弄是非,内心残忍,对男女之事还特别热衷,又善于察言观色,颇有点小人之智。

王婆本生活在社会底层,开个小茶铺,卖点茶水、茶叶之类养家糊口,同时,给人说说媒,收点钱贴补家用。按现在的说法她应该属于劳苦大众。可她偏不是善类,偏爱招惹闲事。在第二十四回,潘金莲掉落叉杆打在了西门庆头上,正好被王婆看见了,于是一段“说风情”的好事开始上演了。从西门庆被叉杆打到那天下午到第二天早上,西门庆先后五次来到王婆茶坊。他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把潘金莲弄到手,让王婆从中帮忙。西门庆又不可能直言不讳,只好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对西门庆的这点儿心思,精于此道的王婆早就一眼看透,所以她便不断用各色茶汤点心的名称,来进行挑逗、诱激、掇弄和启发,一箭双雕地点出西门庆的心事,并含蓄地向西门庆暗示各种信息。

西门庆第一次到茶坊来,王婆便明白他的来意,打趣道:“大官人却才唱得好个大肥喏!”这是点出西门庆看上了潘金莲,已经心猿意马;过了两个时辰,西门庆第二次进店,王婆赶忙迎出来说道:“大官人,吃个梅汤?”这是借用“梅”字与“媒”字的谐音来挑明西门庆想托她做媒;到“天色晚了”,西门庆第三次进茶坊,王婆说道:“大官人,吃个和合汤如何?”这“和合”的意思,是预祝西门庆获取新欢,二人能和和美美,做成一处;第二天一大早,西门庆第四次来到茶店,王婆“浓浓的点两盏姜茶,将来放在桌子上。”姜是热性,又有点儿辣,这是暗示西门庆要趁热打铁,心狠手辣;西门庆第五次踅入茶店来时,王婆请他吃“宽煎叶儿茶”,这里“宽”是宽心的意思,“煎”是煎熬的意思,这一方面表示王婆对西门庆一夜未睡,颇受煎熬的理解,同时也表示自己办理此事胸有成竹,给西门庆一颗“宽心丸”。可见这五道茶里面的确有很多讲究和寓意。通过这五道茶,王婆的阴险毒辣和运筹帷幄的老马泊六的形象,已经展露无遗了。

事情挑明后,王婆的表现就更加充分了。在西门庆答应说成此事,“便送十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后,王婆道出了自己多年做马泊六的真经:“但凡捱光(即偷情)的两个字最难。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大的行货。第三件,要似邓通有钱。第四件,小,就要绵里针忍耐。第五件,要闲工夫。此五件,唤做潘、驴、邓、小、闲。五件俱全,此事便获着。”接着她对西门庆又说了“捱光”的十个步骤,可以说是步步紧逼,层层深入,直到“做成”。在这里,我们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的“小人之智”。事情到底做成没有呢?书中说得明白,王婆先假做衣之名将潘金莲骗至自己家中,然后一步一步按计划实施,简直就像是在套用公式一样,事情的发展一切全按王婆计划的十步骤进行着,潘金莲一步步坠入彀中,最后做成了“好事”。当西门庆得手后,整理衣襟之时,王婆又假意从外面推门归来,故作清白人,在诱逼之下,使潘金莲许下了不负西门庆的承诺。这样潘金莲被王婆拖下水,并越陷越深。此后,西门庆把王婆的茶坊当成了寻欢之所,王婆还主动担起了望风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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