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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守意(1)

城郊处一所窄小院落里,一个小丫鬟搓着手走来走去。

丫鬟名青儿,是这家女主人贴身侍女。女主人林倩怀胎十月,今日生产。屋子里稳婆忙前忙后,青儿被吩咐往屋里端了几盆热水后便出来,是林倩让她出来的,林倩知道这个丫鬟胆小,更怕血。

青儿搓搓手再搓搓胳膊,好让自己身体暖和些,抬头看天,一脸疑惑,“好奇怪的天气”青儿嘟囔道。确实奇怪,虽然是冬季,稳婆来时阳光还好,这一会儿天却渐渐阴起来,又有小雪窸窸窣窣往下落。青儿合手低语,“保佑我家小姐和孩子平安”。

话刚说完,门声响动。门缝里稳婆的手伸了出来,弯曲五指招她进去。青儿领会,瞬间便蹿进去。她身材本就娇小,微微开小门便能进去,如此快速也是为了不让屋外寒气进去屋子。虽如此想,几片雪花还是跟着她进了屋子。

屋子里,稳婆站在林倩跟前,脸色阴沉。林倩则半卧在榻上,脸色泛白,额角上有细密的汗珠。

“夫人保重,老婆子我要走了”,婆婆提气道。她是这座小城里出名的接生婆,姓谭。丈夫早死,只留一个十余岁的儿子相依为命。有的婴儿刚诞下便会死,林倩诞下的女儿开始还有气息,渐渐地气息全无,身体也发冷起来。谭婆婆说这个女婴活不成了。林倩不信,谭婆婆也不敢再说,此时战战兢兢只想离去。

林倩头也不抬,沉声道,“青儿,给她取些银子,让她走”

青儿答应着,送婆子往出走。他们转身刹那,林倩的眉眼间露出一丝笑,她怀中的女婴动了起来,林倩笑开了。

小雪变成大雪,落他们身上。青儿微惊,谭婆婆却是惊讶万分。一会儿的功夫,她来时阳光洒地,去时雪花漫天,这天也变得太快了些。谭婆婆微叹了口气,吩咐青儿道,“好生照料你家小姐”。

青儿兴奋,笑看婆婆回,“我自然要照料我家小姐,还有屋子里那个小婴儿”。婆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青儿送她至门口便折返。回至院子,见林倩抱女站在檐下。

天降大雪,片片雪花落在院子里,落在院墙上,好看极了。林倩笑着,眼睛里泪光闪闪,那是悲伤之后的骤喜。婴儿含指微笑,小小的身子扭动着。

青儿被吓坏了,刚出生的婴儿怎能这样受冷。她快步上前正想劝,林倩先开了口,“去取个瓶子来吧。收集今日雪花做留念,孩子喜欢呢,这实在是件好事”

青儿点头退去,不一会儿便捧着瓷罐子出来。边接雪边看檐下母女,林倩低头垂目,锁眉深思了会儿,展颜道,“落雪,你的名字就叫落雪吧,林落雪”

青儿替小姐高兴,捧着罐子兴奋起来,雪地里跑来跑去。谭婆婆并未离去,折返回院子,看着眼前一切呆在那里。

“还有什么事,婆婆?”青儿快步至跟前问道。

“我本想再嘱咐你几句,你家小姐可怜,林书那浪子抛妻弃女远行,这个孩儿若成活自然是好,你家小姐会很高兴,可是不幸她没有活成,你好好安慰下你家小姐。但看现在的样子...这孩子。。真的活了?”

青儿扬起的眉梢瞬间落了下来,“婆婆说得这是什么话,刚出生的婴儿不是活得难道会是死的.。是我家银钱给的不够吗,所以婆婆如此乱说?”说完话又取了几两银子递给婆婆,抱起大瓷罐子将婆婆顶了出去。

林倩只当一切没有看见,仍旧逗着怀抱中的女儿。青儿本来很高兴,此时却有些疑惑了。又不愿打扰林倩,只能继续接雪,心里猜想刚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屋子里谭婆婆说女婴活不了,是青儿进门时带进去的雪花附身让女婴有了气息。青儿送谭婆婆出门,留下林倩母女独在屋中,屋门骤然大开,大片雪儿扑至婴儿身上。林倩慌忙遮挡,却从衣袖下听得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喜极而泣。

不远的地方,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魁梧男人伸手接那雪花,雪花轻轻柔柔落他身上,落他手里。手中雪花遇热而化,冰冰凉凉浸入到心里。

斗篷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问道,“她便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吗?”

斗篷人淡淡道,“这种感觉就和昔日江边时一样,我看着她做法,许许多多的雪落江上,落桥中,那情那景..。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但我希望是。我要等她长大,看她能否恢复往日记忆和法力,如果可以她就是。我要让她帮我得到昔日我想得到的东西,做成我想做的事”

女孩伤感,“转世再生,这个婴儿的身体本来该是我的,我才是林家的女儿。是我耽搁了,此生我注定无亲无友了。林落雪是她的名字。从此以后我便是无名”

斗篷人回道,“生魂还需身体,也不一定非要人身。天界仙人哪咤的身体便是莲藕所铸。我帮你以同样的方法铸造身体,你还是正常人,交友行事没有任何妨碍。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给我盯着林落雪,盯到她长大,将她的一切告诉我。她有无法力,法力显现时一定要告诉我”

又过数月,天气转暖。一年轻男子带一幼童前来林家。他是林书,这里本就是他的家。

小男孩叫慕云,抬头问,“林叔叔,这是哪里?”

林书笑回,“这是我家,叔叔要带你去玄玉城,那是神仙才能在的好地方。离家之前叔叔得跟妻子说”

青儿看见林书就气,想骂他几句却被林倩拦住。夫妻两个自关起门来说话,青儿则带着慕云去了看护林落雪的屋子。林倩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林落雪多由青儿照顾。粉粉嫩嫩的婴儿仰面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

慕云喝了几口青儿给的水,应过青儿问话后便欢喜地看榻上婴儿。

青儿笑跟他解释,“这是小妹妹,她叫落雪”

慕云伸手摸摸落雪小脸,林落雪笑了,酒窝更大了些。

慕云高兴道,“小妹妹,爹爹曾经说要给我一个小妹妹,还叫我将来好好照顾妹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后来爹爹死了,也没人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青儿听着伤感,问道,“你娘呢”

慕云认真回道,“娘走了,爹要拦拦不住。后来我家被坏人毁了,我爹被坏人打死了,好多人被坏人打死。林叔叔经过那里救了我,说要带我去学本事,那样我就可以找娘了。还可以找那些坏人报仇”

青儿叹道,“原来他没准备留下”。想到这里更加生气,告诉慕云跟落雪玩一会儿,自己往林倩屋子而去。到门口停了下来,林书正在说话。

“我志向万里,本想科考入仕,做大事显名声却不想屡屡不中。寥落至此,受尽世间人讥讽,说我是无用之人。连倩儿你也跟着我遭受讥讽,如今只说我访道求仙去了,街坊邻居信之便敬之,不信的话也只骂我一人,对你是怜惜的,至于生计,以后我会托人往家带银钱”

青儿从打开的窗户里看林倩,林倩表情淡淡的,只是听着。青儿却哭了出来,为林倩,为林落雪。

抹着泪回了屋子,见慕云和林落雪都很高兴。收拾了心情,对慕云道,“这个小妹妹你照顾不成了,林叔叔要带着你离开这里,你没法保护落雪了”

慕云怔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门声响,慕云才惊醒过来。林书进来,眼神扫过林落雪却没有停留。转头看向慕云,说道,“云儿,我们要走了”

慕云拉着林书问道,“我想照顾这个小妹妹,要是走了就照顾不成了”。林书始终没有看林落雪,只扫过青儿,沉声道,“托您了”,又对慕云道,“你要照顾落雪也得长本事才行,长了本事以后再来找她”

二人离去,等他们走后林倩才出来。门口站着,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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