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
来到梅山大厦102室，也没多说什么。
“有家工厂在HZ区，有二十几台床子，正招人，去不去？”
小丁问了地址，走到外面，决定先打电话问问，接电话的是个女的。
“喂，您好，请问您是德成机械厂吗？”
“是的，您有何事？”
“我是找工作的，请问你们这里收不收工人？”
“您有何技术？”
“什么不会，做杂工呢？”
“做杂工？那是很辛苦的，再说工资也低。”
“我不怕，我没钱交押金，你们愿意收我吗？”
“你先来面试，我们看看再定，好不好？”
“那好，再见。”
放下电话，回旅馆收拾行李，朝HZ区工业区奔去。
空调大巴行一会儿，天忽然暗了，惨惨淡淡，飞沙走石，街边树木随风狂舞，象要离开不适宜它们的位置，接着扑扑下起雨，象落下了黑色帷布，什么也看不见。
小丁坐在车里的座椅上，双目微闭，车内恒暖如春，没一丝波澜。
大巴行很久，不知行哪儿了，身边糖色大玻璃窗上，溅起点点糖色水珠，接着雨水横扫，叭叭作响，惊动那梦中人。
忽然，成股细细的水流穿过无数颗苹果，从整个大玻璃窗流下来，好象一条条倒悬的河流，接着形成宽阔的海洋，整个玻璃窗开始泛起半红半绿的波涛。车内微弱的灯光照见那水波颤动，隔开了外面世界。
小丁的手指小心地划过这些冰凉的玻璃，象划在一个梦的边缘，看见悲伤的形成，他全部的心情都集中到此刻，忍不住伤悲到极点。
车到终点，小丁跳下，立即挟裹进暴风雨，雨极其猛烈，一下就把他衣服湿透，气温早降，冷得他全身发抖，勉强挤到屋檐下躲雨，半身被雨淋。
这是位于郊外的一个陈旧肮脏的汽车站，摩托车手围上来拉生意，人群迅速离开。
小丁急忙掏出那张纸条，想指清他要去的地址，可惜还没看清楚，雨水就已把纸打成一团湿泥。
那雨只不停地下着，天色暗黑暗黑的，分不清清晨还是黄昏。
八月二十日
小丁重新坐车，在那个终点站下了，沿公路走一程，这是一处无人地带，到处围墙。
一个摩托车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问他要去的地方，带他穿过一片大田，前面围墙围着一片红色建筑，几丛竹林，掩着一条小河。
他付了十块车钱，将身分证押门卫处，背包向里走去，这时一片明净灿烂的阳光照耀这片安静而又简陋的工业区，道路干净，无忧无虑。
一处红砖墙下生长了一棵纤细而枝叶广阔的树木，与它相对有一个厂门，门前摆放几十盆花草，一个肥壮汉子在门口用橡皮管冲水，墙上贴着德成机械厂的牌子。
“什么事也？”那汉用GD腔问。
“找工作的。”
“你进去，老板在里面也。”
小丁慢慢进去，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机器隆隆的响声，包围他。
努力辨认，方看清一些场景，象旧时代的作坊，一些黑油的机器在屋里拼命响着，不甘心被淘汰的命运。
小丁心有所动，站那不动，这是一间长形厂房，靠大门隔成一小间办公室，里面收拾得倒还整洁，可是没人。
正不知如何是好，从里面黑暗里摇摇出来一名大汉，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魄雄伟，满头卷发，发根全白了，他穿着花边衬衣，大金戒指，一看气势，就知是这座小工厂的主人无疑。小丁面色紧张，那人用两只环眼瞪了小丁一眼。
“你有什么事也？”
“来找工作的。”
这人立刻冷淡，看了小丁递来的职介信，又微微一笑。
“你就是昨天打电话的那人吧？”
“是。”
“你以前做什么呢？”
“做电镀工，在南岗。”
“跟我来。”
他把小丁带到一台小砂轮机前，指一下：“你先在这里干。”
说完转身走了，小丁坐下来，身旁早坐了一位工人，告诉他磨去小钢管上的铁疵。
小丁没犹豫，立马干起来，眼看着砂轮和钢管擦出火花，体验力的酸麻。不知干多久，中午下班铃响了，身旁青年喊他吃饭，他没动。
四周渐渐空寂，小丁终于忍不住抬头，就看见老板那高大的身躯正从门口光亮处走来，门后的光辉衬托他，使他看上去异样的温暖和坚实。
小丁心中轻轻一颤，他想，也许要在这里呆很长的时间了。老板走到小丁身后，拍拍他肩膀。
“跟我来。”
小丁跟随老板走进办公室，老板喊来一个鼻子沾机油，脸有络腮胡的宽脸小伙，叫石保华，领小丁穿过车间走进一条狭窄矮小的通道，爬上楼板，主管石保华将他安顿在铺位上，让他到食堂借饭盆和勺子打饭吃。
“交十二张照片，办暂住证和工作证。”
楼下饭厅里，十几个工人挤在一起，头对头，正埋头吃饭。汗臭油气和不远处厕所的气味相杂，实在浓重，小丁对着香香白白的大米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