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
“我讨厌那小子，吹他在白天鹅宾馆当过主管，一人一间办公室，认识广州市长，说自己办厂都不成问题。我问他那你干嘛到这里来呢，他说要增加自己的实践经验，在上层呆久了，想来下层转转。我说你有毛病？他说我们档次不一样，我的境界你根本不懂……”
正说着，雯厂长把钱刚领来，转一圈，钱刚看去威严。
“他会到这车间来的，”谢晓东说。
十二月十一日
钱刚问李际春：“这种材料宽度是多少？”
“不知道。”
“请你配合我工作，”说罢，他用眼光锁住李际春，李际春头都没抬，冷冷说：
“你汇报吧，反正我不知道。”
钱刚盯他一会儿，把眼光转向李利慈，李利慈忙把头垂下，一边填单一边说：“别问我，我不清楚。”
钱刚瞪着两只眼转过身来，镜片后的目光轻蔑地望着屋里其余工人。
他站在工人身后看他们干活，黎志辉告诉他，脱鞋才能进。
“对不起，这我不知道，”他忙退出去，黎志辉笑起来。
钱刚自称是SC管理干部学院毕业，他斜眼问小丁：“听说你是西安交大毕业？”
“不是。”
“我说也不象，西安交大怎会跑到这里当工人？你买的假文凭？在哪儿搞的？现在假文凭多得很。”
小丁含含糊糊应着，心中有点气恼。
“你这人很腼腆，筠经理招你来的？我觉得筠经理这人精明能干，可缺乏理论知识。喂，你一个大学生，干嘛要跑到这里来？”
“我不是大学生。”
十二月十二日
小丁从走廊过来，遇见筠经理，对她微微一笑，筠经理勃然大怒：“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丁好没意思，勉强辩解说：“上厕所。”
“李际春！他怎么回事？”
李际春从车间跑出来，莫名其妙。
“我看见他在这里晃来晃去，他怎么回事？！”
筠经理用手一指，小丁羞愤难当，恨不得钻到地下才好。
“不知道。”
“身为组长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没活儿干就让他上楼去干，那里活儿多得很！”
筠经理发完脾气，扭屁股走了，小丁脸色苍白，可怜巴巴地望着李际春，李际春厌恶地看着他。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上楼去呀。”
小丁惊讶地望李际春一眼，低头沉思，随后只好朝楼上走去。
“先生，您有事吗？”
一屋女孩望着他，大班长故作妖娆地迎上来。
“欢迎欢迎，请跟我来，”她爽快地指给小丁一张桌子，他无法抬头，脸色苍白，坐下干活。
一会儿，副厂长也来了，坐在这张桌前做活，谁也没说话。
很久，夕阳纯净的金光反映在窗玻璃上，给蓝色蒙上了一层灰，让人象刀尖一样尖锐起来。
副厂长叹口气，忽然说：“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小丁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呆不下去了。
十二月十四日
李际春开完会下来，望见小丁，生硬地说：“筠经理不是让你上楼去么？留这里干么？”
小丁尴尬不语，李利慈说：“让他上去干什么，男孩子么，不要让他当众丢丑。
十二月十五日
李际春请假出厂，黎志辉猜测，一来爱李利慈没指望，二来雯厂长把他臭骂一顿，他大概是出去找工作去了。
李利慈布置今天的工作，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钱刚穿一条绿军裤，一双军皮鞋，无所事事，晃来晃去。
凌晨三点，小丁被推醒了，睁开眼，黄黄的灯光下，一双细长明亮的眼睛，正望着他。
“起来，归你加班了，”说完，李利慈转身走出男工宿舍，小丁马上爬起来，李利慈正在门外等着。
两人在漆黑夜走到车间门口，李利慈掏出钥匙，打开沉重大门，小丁看见她细长优美的身体，似乎又一次步进了时光隧道。
“刀模我已经替你找好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喜盈盈的脸，笑吟吟地望着他，小丁眼花缭乱，只好不看。
李利慈站在小丁身后，看他操作一会儿，回过身来说一句：“我走了，记着，早上有车接这批货，一定要做完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