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七日
晚饭后，厂里所有工人都集中在饭厅，筠经理，副厂长站前面，看看到齐，副厂长清清嗓子，说：
“今天学习时间举行一个演讲会，以后还要经常举行这类活动，使大家都有发言的机会，这对大家也是一个锻炼，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希望大家珍惜。说实话，筠经理为大家考虑得也算是煞费苦心，希望大家能以积极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次活动，现在请谷子上台为大家演讲，请大家欢迎。”
工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奇异。
谷子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看来他还颇有一番准备。
“我演讲的题目是：人在旅途。”
“工友们，朋友们，弟兄们，姐妹们：“我们都是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南方打工，在这片土地上，也可以说是历尽千辛万苦。究竟是为的什么呢？有人说是为钱，也有人说是为爱情。不错，钱是一个好东西，有道是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爱情也是一个好东西，它是我们的梦，但这两者实现的又有几人？”
“如果有一天我们两手空空回去，是否就意味着我们打工生活的失败？那我们将如何安慰自己？所以我说都不是。如果我们把家当作人生的驿站或归宿，那么打工就好比是人在旅途。人在旅途，在这个特殊旅途上我们经风雨，长世面，增加智识和才干，我们渐渐变得成熟。”
“不是吗？在旅途中等待我们也许有许多机遇，但更需要我们付出辛勤汗水和诚实劳动。在旅途中我们美丽了我们的青春，追求过我们的梦想，不管成功或失败，都只会留下美好的回忆，古人说得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工友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都有一颗年轻的心，都有憧憬，有理想，都凭自己双手劳动，我们都是人在旅途，也都经受过不少挫折，吃过不少苦头。谁强谁弱？谁低谁高？谁怕谁？也许，大家打工时间有长有短，也许今天还在一起相聚，明天就已各分东西。”
“无论各自天涯，记忆中一切都将是美好的，痛苦也是。每个人注定都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这是每一个诚实劳动者不可剥夺的权利，社会必然公正。就象今天这一场注定分离的相聚，让我们彼此用心与心来交流，让我们情同手足，让我们的演讲会成为一个交心会！既然有缘走到了一起，那就让我们大家成为朋友！祝愿我们的演讲会成功地举办下去！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
谷子鞠躬，走到人群中间坐下，下面响起了一阵稀薄的掌声，有人哂笑。
黄昏的晖光有一部分从门外照射进来，这时筠经理大步从阴影走出，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有一会儿全场安静，一动不动，只剩下筠经理高胸肥臀，披头散发，夕光将她的头发印染得燃烧的狮子一般，看去确也奇异。
“你们有些人，连起码礼貌都不懂！别人上面讲你们在下面讲，真要你们讲几句讲得出来？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说你们没有自知之明，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你们出来打工，走这么远路，都不容易。有人丢掉工作，有人中断学业，有人家里很穷，还等着你们寄钱回去，难道你们就打算在这里混下去呀？这里有什么好混的？不想自己将来该怎么办，就这样混！占一点点便宜就自以为高明，我告诉你们，趁早不要作这样打算！老老实实干活，否则马上给我滚出厂。”
筠经理抬手向门口一指。
“你们有些人，见面不知问声好，我都遇见好几次，不知你是真不懂还是故作高傲？有人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脸就先红了，请问你究竟出来干什么？还有的人，不爱清洁，穿的衣服几天不洗，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拜托你注意一点影响好不好？特别是你们女孩子，看看你们宿舍，东西到处扔，厕所也不干净，看了让人想吐！将来都是要做母亲的，就打算这样去教育你们的子女呀？惭愧呀！”
“还有一些男生，干活慢慢腾腾，简直就是在磨洋工，我提醒这样的人注意，我这里是工厂，不是收容所，没有养你的义务。”
她吼一阵，轮到副厂长收尾：“好了，刚才筠经理的讲话都是肺腑之言，我深受感动，希望你们也多想想，多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筠经理会说出这一番话？总之都是为你们好，现在散会，大家赶紧上班去。”
工人们涌出饭厅，筠经理一动不动。小丁随人流走到她面前，只见她那高高的胸脯一起一伏，山摇地动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