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
晚间在国贸大厦呆到关门才回,走到门前,借着夜光,看见门上有个小纸条,小丁好奇地揭下纸条,开门进屋,灯下看了。
小华:
峡江报社要招聘我哥,请通知他。
小冬
你弟弟来过,让你给他打电话。
米米,即日
小丁看见这张纸条,内心一时翻起波澜,好象霞光中的河面,从黑夜终于来到黎明。不过,惯常的经验使他对自己的快乐有所节制,并没失去判断力。
“真的时来运转?见鬼,对报纸一窍不通,有何时运?家里人倒要惊忧起来了,一定会赶来看我,这才是最令人厌恶的事情,”他洗完澡,上床睡了。
八月十六日
小丁给小冬打了电话,小冬责备他为何这么久不给家里打电话,说昨天他上宜昌找了五个小时才找到小华家,留下一张便条走了。
小丁问家里还好吗?答还好。小丁放下电话便到小华那里。
他换上小华的衣服鞋子,这就到峡江报社去,临走,小华嘱咐他说:“考虑一下,要不要送东西?我们也可以送的。”
“没必要吧?他看上我,不送也行;看不上我,送也不行。”
小华劝他打的,他依旧步行。
来到那座光滑洁静的水晶楼,自豪之心顿缩,一时想起了自身种种缺点,好象浑身长满虱子,徘徊踌躇,阳光耀眼。
“他们会对我这个怪物感到奇特轻蔑,没办法,总摆脱不了这般结局。”
他爬上顶楼报社,里面装了空调,冷浸浸,在他身周回旋。
“我找你们总编,在哪儿呢?”
“那边。”
小丁走过去,就看见一个年青人坐在桌子后面,正看他,他也看他,一时谁都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总编不耐烦地问,小丁活过来,喃喃说:“听说报社找我。”
“嗯,是的,你以前做什么?身体长得挺好。”
“为什么要做这些呢?以你学历?”
一时泛起水样清愁,小丁觉得难以向总编讲清楚他的宏伟志向,这时过来一名中年妇女,长裙衬衣,洁静文秀,还未开口,先就微笑起来。
“这是严教授,你先和严教授谈谈。”
“您好,严老师。”
“来,到这边来说话。”
小丁就跟她走到一个写字间坐下,严教授身上有种令人亲近的东西。
“你简历上留下的电话号码我怎么拔也拔不通。”
“这是同学家的一个电话,他最近搬家了。”
“我给你原来的单位打过电话,他们告诉我没这个人,然后又追问我找你做什么。”
“也许我不辞而别他们一直有意见。”
“我给你弟弟单位也打过电话,给果把他给找着了,你弟弟在单位做什么?”
“工人,他听说了此事就到宜昌来找我,今天我就来了。”
“你留下的那份简历写得蛮好,我们报社现在需要人手,就是比较辛苦,要经常到工地去,而且报社也不提供房子。”
“没什么,我只担心对新闻不大懂。”
“你有这么高的学历,就有这种素质,学来不难,只是你关系——”
“关系还在厂里。”
“那要能拿出来就好了,这里面有规定,将来麻烦。”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跟我来,”严教授又把他带到总编那里,急急对总编说:“这小伙条件不错,只是他关系还在厂里,没拿出来。”
“上次那小伙动用县高官才拿出来,关系也许要费很大麻烦。”
“做过推销没有?到销售部去如何?”
“没做过,不过做也可以。”
“那好,你去吧,想法把你关系拿出来。”
小丁告辞,向门外走去。严教授在旁边和跟他到门外,边走边告诉他说:“小丁,你再找总编谈谈,你要讲你能吃苦,不怕吃苦,这会给他一个好印象,至于你的关系,能否想办法拿出来呢?”
“也许能想办法,我不知道,我找家里人商量一下。”
“找家里人?也好,你还是要和总编谈谈,以你这么好条件,有什么可怕?象你这种情况现在很多,又不是你一个,不要放心上,就放下心去谈,好不好?”
“他说要我写几篇散文的事情呢?”
“你自己随便写几篇吧,主要是看一下你文笔,不需要过分分心。”
“谢谢您,严老师。”
小丁伸出手去和对方握手,对方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随便握了一下,小丁便转过身下楼。
回到小华那里,讲一下经过,小华问要否送东西,或者回燕市一趟。
“燕市,不想回,送东西,不必了吧。”
“你如果能去报社工作,那将是一件大好事,真的,他们待遇很好,而且你做这方面的工作也正合适,你应当努力把握这次机会。”
“是啊,得为自己找件工作,否则没法生活,但现今我已不再天真热情,对事物也不再那么狂热,对他人又提防,我的路将是很难的。”
米米笑着说:“当了大记者,若去找你,还记得波?”
“他们要我写几篇散文,一时也想不起来能写什么,倒想把我现在写的拿给他们看。”
“写那么多,恐怕会把他们吓一跳呢。”
“不过那里面倒最能表现我水平。”
“可以。”
小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小丁告别他们,径回小楼,开始构思散文,冥思苦想半天,只写了个题目:“跟随。”
随后就一个字没有了,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