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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苦涩的爱河中浸泡的诗人——海涅(1)

亨利·海涅(1797-1856),德国着名诗人、政治家。

1797年12月13日,他出生于德国杜塞尔多夫,后因家境贫穷外出谋生。1819年,他进入波恩大学攻读法律,次年转入格廷根大学,后因决斗被处分,不久转入柏林大学,获得民法与刑法两博士学位。他15岁时开始写诗,此后源源不断地写出许多杰出的诗篇,如《阿塔·特罗尔》《春天的烦恼》《新诗集》《罗曼采罗》等,其中最着名的长诗是《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由于生活坎坷,磨难深重,他的诗中充满悲伤情调。门德尔松、柴可夫斯基、瓦格纳等着名作曲家都曾为他的诗歌谱过曲。据统计,作曲家们为海涅的诗谱写了3000多首歌曲。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穿过一片长满蒿草的平地,进入不远处两座小山中间的狭谷。在那里,跌宕直下的河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干枯的荒草丛中,一个十多岁的小伙子,泪痕满面,充满悲伤,对着小河,吟诵着令人心碎的诗句;

正在举行欢快的新婚庆典,

客人们兴高采烈坐在席上。

我转脸去看新婚夫妇——

苦啊!我的心上人竟是新娘。

新郎斟满了自己的酒杯,

喝了一口,用斯文的模样。

把杯递给新娘,她微笑着道谢——

苦啊!她喝的是我的血浆。

新娘拿起一只鲜美的苹果,

把它递给那位新郎。

新郎拿起小刀,一刀切去——

苦啊!他切的是我的心脏。

他们眉目传情,久久不停,

新郎大胆地搂着新娘,

吻着她红润的脸庞——

苦啊!冰冷的死神吻在我脸上。

汩汩流淌的河水,把催人泪下的诗句和小伙子在爱情上所受的心灵创伤,一直带到遥远、遥远的地方。

这个青年就是亨利·海涅。当时他才24岁,刚刚从堂妹阿玛莉娅的婚礼上归来。他实在忍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婚礼刚一结束,他就独自溜到汉堡郊外这个荒野,对着苍天、小河,诉说着心中的悲伤。

海涅出生在一个日益衰落的犹太商人家里,父亲经营天鹅绒贸易,母亲出身于医生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海涅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经历了拿破仑战争。法军占领莱茵地区时,摧毁了封建制度,把犹太人从奴役中解放出来。母亲曾希望他参军入伍,或者当个文官。不料1815年拿破仑兵败,父亲经商失利,家境变得贫穷起来。18岁的海涅,常常连鞋也穿不上。母亲给他买了一双新鞋,他一直舍不得穿。有一次,他要到一个亲戚家去参加婚礼,才当着母亲的面把新鞋穿上。可是一出家门,他立刻脱下新鞋,光着脚丫子跑了20多里路,到了那家亲戚村边时,才在一条小河里洗了脚,穿上新鞋。别的孩子一双鞋穿不了多长时间就破得不能再穿了,而海涅的鞋却一直是新的,母亲觉得奇怪。有一年冬天,海涅又是一出家门就光着脚丫子在冰冷的道路上飞跑,终于被母亲发现。母亲心疼地搂住懂事的儿子,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海涅刚刚19岁,非常渴望能到大学里去学习。但由于家境贫穷,父母只好把他送到一家银行当小徒工。在这里,他常常受人欺侮,没有几个星期,海涅便愤然离去。父母饱受贫穷的折磨,十分渴望他们的儿子将来能成为商人,便把海涅送到他叔叔所罗门·海涅的银行学习经商,所罗门·海涅是当时富甲一方的大银行家,和各界名流都有密切交往。时隔百多年,至今在汉堡易北河林荫道上的贵族住宅区里,还能看到海涅叔父当年居住过的豪华别墅。在这里,海涅受尽了屈辱。加之他屡次经商失败,不断受到亲友们的讪笑、白眼。他饱尝了寄人篱下的痛苦。他在后来的诗作《屈辱的府邸》中,追忆了他当年在汉堡叔父家所受到的凌辱、委屈和心灵上的创伤。

……

这座该死的花园,

找不到一个去处——

我的心灵没有受到伤害,

我的眼睛没在那儿痛哭。

找不到一棵树——

我没在树下受到侮辱,

吐出恶言的那些舌头,

有的娇柔、有的粗鲁……

然而,在这里留给海涅最大的创伤还是他与堂妹阿玛莉娅那不幸的爱情悲剧。

阿玛莉娅是海涅叔叔的女儿。她当时已“出落得姿色出众、容光照人”。她有着“玫瑰花似的粉脸,紫罗兰似的眼睛”,“殷红的小嘴”、“雪白的臂膀”与“藏着宝石的胸脯”。这位俏丽无比、楚楚动人的美人,使青春年少的海涅神不守舍、如痴如醉。他用动人的诗句赞扬她的美丽,说她“容光焕发美艳绝伦,像从海浪中诞生的女神”一样。他用火热的语言,向她表达爱慕之情:“我甜蜜的生命、我年轻的血液”,都乐于献给你——“天使般的姑娘”。他向阿玛莉娅发誓:“我的爱人,你若进了坟墓,长眠在阴森黑暗的墓穴里,我也要爬进去找你,和你紧紧偎依在一起”,“我不要你父亲的王位,不要他的黄金朝笏,不要他的镶宝皇冠。我只要你,你这个心肝宝贝”。

海涅用自己全部的激情和纯真的爱,终于叩开了阿玛莉娅爱情的胸怀。他们相爱了。从此之后,他们“常常在一起欢呼嬉闹,柔情脉脉地亲吻拥抱”。海涅用动人的诗句,描述了他们之间的爱情。“黑夜静寂,我们并肩坐在一起,亲密地驾着一叶轻舟,沿着漫长的水路,徐徐向前方浮游。”“你吻着我,伸开手臂把我拥抱,你把我紧紧压在你高耸的胸脯上”。“我偎着你的酥胸,就像进入幸福的天堂一样”。有了这样一位温柔俏丽的恋人,海涅虽然很贫穷,但心中觉得非常富有。可是,一旦“离开她那雪白的臂膀,我的富足就要全部消失,我就要穷得像乞丐一样”。

在铜臭弥漫的社会里,爱情带有商品的性质。金钱高于一切,天才是分文不值的。贫穷的诗人,无论他怎样才华横溢,写出多么感人肺腑的诗句,也不可能娶富翁家的娇小姐为妻!

1819年初,由他叔叔资助开办的销售纺织品的“哈利·海涅公司”,因经营不善倒闭。经商亏本后,他叔叔将其送入波恩大学学习法律。1820年秋,他转入格廷根大学,1821年因决斗被学校处分,休学半年,不久又转入柏林大学。在此期间,他怀着对阿玛莉娅强烈的爱和满腔的激情,写下了不少诗作。但是,阿玛莉娅后来慢慢失去了对海涅的爱恋。1821年8月15日,她抛弃了与自己相恋达6年之久的海涅,嫁给了很有钱的地主弗里德兰德。

这致命的一击,使海涅心灵流血、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因而出现了本篇开头那种刺人心肺的场面。

初恋的悲剧,给海涅以沉痛的打击。但通过这苦涩爱河的浸泡,使他的心灵在净化、升华。他把自己情场失意的痛苦,统统宣泄在诗中。1821年,他在柏林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两年后他又发表了《悲剧——抒情插曲》。这些诗,感情深切,质朴动人。海涅自己也把他的诗比作他的心,一读他的诗,就能让人看见深埋在心里的痛苦和伤悲。“从我的泪珠里,长出娇花朵朵,我的叹息变成一首夜莺的歌”。他的诗作是从他的眼泪和鲜血中萌生出来的绚丽夺目的娇花。他把自己的哀叹、悲愤、失望、激动,变成一支支优美、凄婉的夜莺之歌,唱给了全世界。

1823年5月,海涅回到已迁居吕纳堡的父母身边。他旧地重游,感慨万千。有一次他到郊外漫游,遇到了所罗门·海涅叔叔一家人,唯独阿玛莉娅不在场。他怀着胆怯不安的心情向叔叔打听:

“阿玛莉娅妹妹怎么没来?”

“她在家坐月子,刚生了一个小宝宝。”

听了这话,海涅顿时心中又翻腾起旧日的恋情,一股说不出的凄楚之感油然而生,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他离开叔叔一家,独自一人默默地在丛林中一条幽静的小路上走着。这里,当年曾是他与堂妹倾诉衷肠的地方,那棵菩提树下,他曾一次又一次地亲吻着阿玛莉娅那娇嫩的粉脸,不远处高坡上的那丛丛蒿草,他们曾躺在那里,“亲热拥抱,情意缠绵”。在这里,他的灵感曾经在爱欲中大发,写出了激动人心的诗句:

“跪下,柔媚的小娇娘,在我身边跪下——

她跪在那儿,倒了下去——啊!天国的欢乐。

她倒在我的心上、我极乐的胸脯上,

怀着使人恐怖的欢快心情,我把她紧紧搂着。

……”

可是现在,往日的情人已成了别人——有钱人的娇娘,并且为他又生出新的后代。是否他们就一代一代永远是高贵的老爷,我海涅就永远漂泊在贫困的荒野上?

诗人的心灵在颤抖,灵魂在流血。可是,他这时已没有眼泪,他已看到在意中人的欺骗和不忠的后面,有着社会的不平等、门第的偏见和财产的多寡。这些因素扼杀了人们之间的恋情。诗人写道:

自从我爱人离去,

我已把欢笑忘记。

有些混蛋乱开玩笑,

但我不会露出笑意。

自从我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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