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琼宇,梧桐满山,绿湖悠悠。
她醒来在一片嫚纱寥寥的橘色之中,柔软的床榻,头顶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徐徐的光,照耀眼前,她缓缓抬手,似要轻触面前这似幻的景,却只抬了一指长,便听耳边突兀惊呼。
“公主,你醒了?”
她闻言,转头瞧见橘纱之外站立了两个女子,一席青桔之色,衣袂翩翩,似花从腰腹间蜿蜒伸展出一节节的花瓣,曼妙的盛开而落至脚踝,无鞋无袜,就此裸着脚丫,在铺满繁佐图案的毯子上,亭亭玉立。
“这里是哪?”
“公主,这里是梧山啊。”其一女子袅袅走上前,掀起嫚纱,扶她而起。
“梧山?”她垂眸不语,思绪间陷入混沌,她明明记得她与哥哥一同在浴火炉下接受了天命所愿之福,怎么一夕间就换了地方,哥哥在哪里?
“公主,你怎么了?”侍从的婢女一刻间就瞧出她的不对劲,急忙唤道。
“有没有……”她蓦然从思绪中走出,瞧着一侧似面面俱到的婢女,开口想要询问道,可是话语才开,就被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前一语打断,她愣愣的瞧着门前一步抵百步,瞬间便到了床榻前的人,登时哑了声,木讷不语。
“皇儿,你终于醒了。”
来人一席明黄,可却又有些许不同,似偏弱桔,而衣襟的正面绣有一凤头,张扬吐火的头颅微微昂扬着,深橘的羽翼肆意横飞至腰侧,她想那衣衫的背后定是一团如火如簇的凤尾,洒洒洋洋。
“皇儿?皇儿?”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皇儿。”她收回漂游的思绪,轻言道。
“都是父王的错,若非当年……你也不会认不得父王,不过没关系,你回来了,父王还有机会。”男人一派威严之色,精光闪闪的眸中尽是柔情悔意还有缠缠绵绵不断的怜悯之色,直勾勾的瞧着她,轻柔细语的说着。
她眉头微微蹙起,瞧着这状似情深浓重的认亲戏码,心底空落落,没有半点感动。
她自幼就游离着,虽曾被人家收养,却只一两日便又再次被赶出门外,对于她来说,亲情早在年少时被赶出在她的情绪之外,对她来说,家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剑卿,就算瞧之如今这似乎是亲生父亲来相认,她心底也只是一片茫然之色,无半点悸动之色,她抿了抿唇,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瞧见,和我一起的人,很高,很清瘦,眼睛很漂亮,和我一起的,你有瞧见吗?”
“皇儿,陪父王吃饭好吗?你都睡了三天了,饿不饿?”男人听言,面上一窒,却是片刻就恢复原样,一如既往端着那慈父之态,关怀慰问着。
“你有瞧见,是吗?求你告诉我。”未曾舒展的眉,皱的愈发的严重,她瞧见男人僵硬一刻的表情,她知道,这个人知道哥哥的下落,她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早就没了对父亲母亲的期待与埋怨,出现与否又与她何干,她只要她的哥哥,就够了。
“那人间男子,不配娶我的皇儿,你莫想他了,以后父王会为你择一上好良婿,定要我儿风风光光大嫁,美满一生。”男人瞧之她哀切的目光,软糯的话语,轻叹微道。
“不……我只要他,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她听言,眼神都瞪大了,勾勾的瞧着男人,喃喃而言。
“皇儿……”
“求求你,告诉我。”她跪在床榻上,泪眼婆娑道。
“你是我皇儿,怎可嫁一人间莽夫呢?皇儿,忘了人间吧。”男人微叹着语气,苦口婆心道,手指缓缓的伸出,想要抚摸她的发,却是被她一掌拍开,怒喝道。
“父王?呵呵……你算什么父王,幼时而弃之,今逢又拾起,你当我是什么?凭什么要你决定我要嫁谁,过怎样的生活,我没有爹娘,我是孤儿……”那副如困兽的模样,紧紧的将自己安放至角落中,一双眸子紧紧的噙着他,厉声而道。
“皇儿,你有父王母后,我带你瞧去……”男人面上微裂了痕迹,可是眼底的轻柔怜惜愈发的甚,手掌宽厚的伸在床榻上,轻声道。
“我没有爹娘,没有爹娘,你走开,走开……”她重复着话语,一遍一遍,手指紧紧的拥着身子,仿若这样可以令她平静令她安稳一般,可泪却如雨般,倾盆而至。
哥哥。
哥哥……
你在哪里?
空洞的眼神,好若失了魂,她整个将自己包裹着,任由黑暗一点点侵蚀掉她自己,虚妄的火点点从脚底冒出,一点点的蔓延至周身,床上上好蚕丝锦被一瞬间被点燃,顺着那一床褶皱的被,烧至床幔之上。
“哥哥……”
她似瞧见了那点点星光,那红寥的火在她眼睛里跳跃,似僵了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轻的呢喃着。
“皇儿,清醒一点……”
男人瞧之,顿时大惊,手指金光闪闪,一指点在火光之中,渐起渐灭,似两团无形之火在争斗着,可悲切中的她,又哪里知晓此举的危险之性,只任由那般哀怨在心底发酵,久久难以平息。
天何曾如人愿。
可是哥哥,你怎么就这么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点点时间,也似漫长如年,男人瞧着屋舍中狼藉一片,唯独角落间那席白衣环身的人儿还干干净净的端坐在那,一动不动,她的周身呈弧形般,俱是烧焦的物体,成了灰的锦被,只余一角还在她手中,彰显着原有的颜色,梧桐木雕的床也疲了身,巍巍不安的撑着她薄弱的身体,叹息愈发的多。
“皇儿?”
轻唤无人应,他轻点一条虚光,从指间而出,只见屋舍烟雾缭绕尽散一空,那些焦残肢骸已没了踪影,一切崭新如初,仿若这里不曾发生什么,做完这一切,他将目光略回她的身上,手指上的微光渐渐变成绿色,一指点上她的额头,轻言道。
“好好睡一觉吧,他若有能耐寻之,我便令你嫁于他,可好?”言罢,便招来婢女,吩咐好生照顾,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