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不大,但商铺和店家却显得不少。
赵宝山和金桂兰找了家饭馆,要了两碗面。赵宝山下了船已经吃过饭了,现在觉得并不怎么饿,所以吃得很慢。金桂兰从一大早到现在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她的包裹里带有一些干粮,原本打算饿的时候点补点补,天黑的时候再找一户好人家借个宿,天亮的时候再继续赶路。可没想到路上却碰见了两个日本关东兵,幸亏是赵宝山救了她。之后,为了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忙于赶路,也就不知道饿了。可此时,她又怎好意思将自己带的干粮拿出来呢?她端着面碗,感觉自己是真的饿极了,她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赵宝山看着金桂兰吃面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忙叫过伙计,又要了一碗面。
不多一会儿,面又端了上来。
赵宝山接过面碗,放到金桂兰的面前说:“桂兰姐!吃吧,吃饱了。”
金桂兰以为赵宝山不够吃才又要了一碗,没想到是为自己要的,忙说:“宝山兄弟!你吃吧,我这一碗就够了。”说着,将面碗又推到赵宝山这边来。
赵宝山将面碗又放到金桂兰的面前说:“桂兰姐!你就吃吧,我知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我下船后吃过了,还不饿。”
金桂兰没想到眼前这位照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兄弟,不但心眼儿好,还会关心人。便忙放下筷子,将手伸进衣服内的兜儿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说:“看看多少钱,我这儿有钱。”
赵宝山说:“桂兰姐!你就吃面吧,钱我来付。”
金桂兰说:“这怎么好哪,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怎样报答哪,怎么还叫你..”
赵宝山打住金桂兰的话说:“桂兰姐!你把我当兄弟看吗?”
金桂兰说:“当然把你当兄弟看了。”
赵宝山说:“既然你把我当兄弟看,那还分什么你我?你攒几个钱不容易,以后还要过日子,就留着自个儿用吧。听兄弟的,行吗?”
金桂兰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热,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的眼眶里有些潮湿了。她点着头说:“行,我听宝山兄弟的。”
两个人从饭馆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了。街上,行人不少,有些店家的门前已挑起了灯笼。在斜对面拐角处有一家客栈,两个人走过去,就见客栈的招牌上写着:平安客栈。
两个人走进客栈。
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个儿不高,肥胖的身子。一见有客人进来,忙满脸是笑地从柜台后迎出来说:“二位是要住店吗?”
赵宝山说:“是,有空房间吗?”
掌柜说:“有有,不知二位要几间客房?”
赵宝山说:“要两间,挨着的。”
掌柜说:“好,二位请跟我来。”
掌柜领着赵宝山和金桂兰从后门进了院里。
院子的四周是三米多高的土墙,北面一趟正房和东面一趟厢房是客房,西面是个大棚子,棚子里拴着两匹马,挨棚子的西北角处是个厕所,厕所旁有一棵多年的歪脖老榆树,院墙外是街道,门面房的左侧是大门,整个院子显得很是严实。
掌柜领着赵宝山和金桂兰进了北面的正房,顺过道往左拐了一下,指着里边的房间说:“就是这两间。”说着,推开靠外边的这间房间的门,走了进去。随手从兜儿里掏出洋火,将放在木桌上的洋油灯点着,说,“屋子保证干净,热呼。咱们到那间再看看。”又来到里边这间,点着木桌上的洋油灯,“你们看怎么样,合适不合适?住我这里你们尽管放心,保证不会出任何事情,而且费用也是最低的,如果不信可以到外面打听打听。”
赵宝山说:“行了,我们住下了。”
掌柜说:“好了,那还需要什么不?你们吃过饭了吗?”
赵宝山说:“我们已经吃过了,不需要什么,一会儿送点儿热水过来就行了。”
掌柜说:“好了,一会儿我就叫伙计把热水给你们送过来。你们什么时候要是想吃点儿啥就尽管吱声,我们这儿有伙房,牛羊肉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做好。”
赵宝山说:“知道了。”
掌柜说:“那二位都怎么称呼,哪儿的人哪?”
赵宝山说:“我叫赵宝山,从山东来,她是我姐,叫金桂兰,本地人。”
掌柜点点头说:“噢,那你们歇着,有什么事儿就吱声,我出去了。”
掌柜的说完,走了。
赵宝山和金桂兰坐了下来。赵宝山说:“这个掌柜的,看样子很会说话。”
金桂兰说:“开店的,做买卖的,有几个嘴不会说的。宝山兄弟!今天能遇上你这个好兄弟,真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赵宝山说:“桂兰姐!既然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兄弟,就不应该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金桂兰说:“好,我不说了。宝山兄弟!那你跟我说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赵宝山说:“父母都不在了,没什么亲人。我从小就离开家,在外面学艺。母亲在临死前,叫我务必到东北来一趟,到姥姥家看看,也不知道姥姥家现在怎么样,还有什么人在。”
金桂兰问:“那你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吗?”
赵宝山说:“没想过,到姥姥家看看在说吧,反正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生活。”
这时,老伙计提着暖水壶进来了。
“热水来喽。”老伙计招呼着,放下手里的碗,提起暖水壶,给每人倒了一碗水。
赵宝山说:“这个镇子看上去不大,来往的人倒显得不少啊。”
老伙计问:“你是头一次到这里来吧?”
赵宝山说:“是。”
老伙计说:“这个镇子叫玛拉沁,别看镇子不太大,可往西不到三十里就是旗王府,镇子北不远就是慧丰寺。这个慧丰寺可不小,光喇嘛就有三四百人,香火旺着哪,四面八方来这里烧香的人多着哪。这慧丰寺,还是当年嘉庆皇帝御赐的名哪。明天就是慧丰寺的大集。一到慧丰寺大集的头两天,镇子里的人就显得特别多。你们也是来赶集的吧?”
赵宝山说:“不是,我们是走亲戚的。”
老伙计点点头,放下暖水壶说:“你们慢慢喝水。”便出去了。
金桂兰喝了两口水说:“宝山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赵宝山说:“十七。”
金桂兰说:“我也有个兄弟,比你大两岁,今年十九了,可他..”
金桂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宝山问:“他怎么啦?”
金桂兰说:“没怎的,只是他没出息,一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
赵宝山说:“他怎么会这样呢?”
金桂兰说:“还不是因为从小爸妈把他惯的。我六岁那年才有了这个弟弟,爸妈把他视为掌上明珠,什么事儿都由着他,娇生惯养。以前,我们家有一大群羊,靠放牧为生。后来,王爷出荒,把大片的草原都出卖了,变成了耕地,草场小了,少了,剩下的一些草地也都成了有钱人的了。爸爸只好将大部分羊卖掉,置了几亩耕地,生活还算过得去。后来几年,由于天灾,再加上爸爸得了病,家境一年不如一年。我十七岁那年,爸妈便把我许配了人家,转年就成了亲。弟弟那个时候就不学好,天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混,有时还常将家里养的几只羊偷出一只卖掉。爸爸连气带病,没过两年便死了。”
赵宝山问:“那现在呢?”
金桂兰说:“爸爸死后,他也一年比一年的大了,妈妈就更管不了他了。现在,家里稍有点儿值钱的东西都已被他折腾光了。没办法,妈妈只好到有钱的人家去当佣人。”
说到这里,金桂兰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宝山端起水碗,将碗里的水喝下,说:“桂兰姐!走了一天的路,一定很累了,早点儿歇着吧。”
赵宝山说着,放下水碗,站起身,走出了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了一会儿,又走出房间,来到外面。他一边往西北角的厕所走去,一边仔细地察看着院子的四周。
赵宝山从外面回到房间,便吹灭了灯,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