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真是春光明媚万物生,风轻日暖,校外的山坡桃花灼灼,映红了天上浮游的云朵。高二的生活在这些寒窗学子孜孜不倦的笔尖下安静的流淌。一如既往的早操、早自习、早课、午休、下午课、晚自修。一切一切安然有序。哒哒哒,细小怯弱的敲门声响在高二三班的门扉,然后闪进短发小学妹半边身子和面孔,声音也细小怯弱:“李冉,舍监有你电话。”李冉在教科书练习册习题集垒成的高高城墙后停笔抬头,微笑的梨涡和齐眉的刘海蔓延着温婉的笑意:“谢谢,我就去。”模拟题未曾合上,笔盖未曾扣上,李冉轻巧的脚步如同七月草原的小鹿,踢踏踢踏的逾行逾远。
时光,就此凝结。属于李冉的这个班级,属于这个班级的李冉,潜意识地永远静止在了李冉跨出教室后门的晚间九点半。可是此时无人察觉。后来的很多年,小蝶特别憎恨这个晚上学校上空的神仙们那些未卜先知的神能。
小蝶记得无比清楚,李冉回来班级时候是十点十分,李冉跨过小蝶身边自己的座位不曾停留,一直走到教室最后面角落的座位,伏在桌子上开始哭。若有若无的啜泣,像章鱼滑腻的触手不紧不慢的揉捏小蝶胸腔里的心脏,小蝶觉得自己好像搁浅的鱼,不敢呼吸不敢挪动。这种莫名的担忧和害怕感,让小蝶无所适从。在小蝶的记忆里,李冉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小蝶在四六不知的情况下,只能往一个方向想:吵架了,吵架了,恋人之间吵吵架没什么。
紧接着,团支书和班长学习委员,都被电话叫走了。这时候的小蝶开始六神无主:到底怎么了?班级里的气氛更是凝结到了零下,一时间无人说话,都下意识的控制着呼吸的声音和频率。
最后一节自习还有十分钟结束,被叫走的三位班干部回来了,各自沉着脸坐回座位,什么都没说。最后十分钟,似乎漫长如一个世纪。铃声像解救万民的号角适时响起,大家争先恐后的收拾书本,急于挣脱这压抑的时空。小蝶忧心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看着班长孙瑾伸手想拍李冉肩膀的手犹豫的收回几寸,敲在伏着的手肘旁边的桌子上,哒哒哒:“秦老师让我送你回宿舍,走吧。”李冉茫然的看了孙瑾一会,木然起身走在前面,孙瑾跟了出去。团支书高阳过来小蝶旁边,犹豫了一下,似乎考量着该如何开口,半晌,诺诺地:“陈小蝶,李冉可能明天会不在,那个我是说如果,如果可能不来上课,你给徐海瑜打个电话,就说——就说她生病了。”“啊?”小蝶更是惊讶:“那是你的大哥,你不会打电话么还是你不会说话了,出去了半节课就结结巴巴语言功能退化了么?到底怎么回事?”高阳认真的看着小蝶:“陈小蝶,不该问的不要问,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说完头也不回走的和逃出虎口的羔羊没什么两样。陈小蝶莫名其妙,冲着落荒而逃的那个背影吼:“我欠你的啊!我得有多爱你!”结果,小蝶没有打这个被高阳托付的电话,而事实是,小蝶这个决定是多么明智无比的决定。依照徐海瑜的脾气,如果当时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儿,真的会冲回来杀人的。而大脑从小缺少女孩子该有的纤细敏感的神经的陈小蝶,根本完全想不到事态的发展该有多么恶劣。
第二日,果真李冉的家人来把李冉接回了家。小蝶想是李冉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吧,然后放了心。
两个星期,李冉没有回到学校。小蝶的左边,安娜调来和小蝶同桌。没人提起李冉,小蝶问旁边的同学,人家大多这样:“呵呵,她呀——”尾音拉的长长的,然后捏着嗓子“我们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