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昭羽见到轩辕晔的时候,有些惊心。那个躺在榻上老态龙钟的人还是自己那个精明的父皇么,突然有些后悔和心痛起来。
“羽儿呀,你父皇……父皇……”宁皇后坐在榻边嘤嘤地啜泣,轩辕晔想要扶着榻栏起来,却又倒在床榻上,大喘着气。
轩辕昭羽想要伸手去扶起他,却被他大力地拽住,她一阵吃痛,看到轩辕晔浑浊的眼睛突闪出狠戾的光来,她看了看一边哭泣的母后,轻声劝道:“母后,您先回去吧,让我和父皇说说话。”
宁皇后看了看轩辕晔一眼,点了点头,悲伤着离去。
“你……你就……就这么等不……不及么?”轩辕晔看着轩辕昭羽良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早已察觉轩辕昭羽的野心,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可以因此弑君弑父。
“父皇您在说什么?”轩辕昭羽别过脸,尽量不去正视轩辕晔的目光。
“风儿……在哪里?”轩辕晔努力地四处搜寻着,自从他重病以来,清风从来都没有来过,去西苑也没有找到,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虽是生气,却没有时间精力再去管这些事情,如今朝政荒废许久,连奏折也是积了许多。
轩辕昭羽将戴着金色护甲的手叠好放在一起,小心地避开那些尖锐的护甲头,笑着为轩辕晔掖了掖被角,道:“您逼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您怎么还盼着皇兄来看你呢?”
轩辕晔气的吐出一口血来,“你是……是朕的女儿……女儿吗?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工于心计,不择手……段?”
“父皇说笑了,儿臣的心狠手辣,工于心计,不择手段哪一点不像父皇呢?”轩辕昭羽说着,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吩咐碧落拿来黄色的帛锦,轩辕晔伸手抓过,将那黄色的帛锦撇在地上,那帛锦后面分明用朱红色的丝线绣着‘圣旨‘二字,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大概就是聪明一世算计一生的轩辕晔最没有想到的吧。
“哦,羽儿忘了,父皇累了,那就让儿臣替父皇来写吧。”轩辕昭羽提起笔当着轩辕晔的面写着立己为帝的旨意。
看着那与己没有丝毫差别的字体,轩辕晔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中一口气堵住,晕了过去。此后便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是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朝中的奏折都由轩辕昭羽一人处理,朝中已有大半势力早已在轩辕昭羽的掌控之中,有些不满被一个女人左右的朝臣都在不久之后被查出或举报勾结乱贼,贪赃等等的罪名,都左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人,另一些人见此情状,都不敢再说什么,权力基本都落在轩辕昭羽的手里,差的不过是个名而已。因为她需要的还是名正言顺,如今皇帝未崩,太子也还在,怎么着都轮不到她这个公主,为了稳住民心,只得对外称皇上重病由太子监国,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清风到底在哪里,一大推的朝务让她焦头烂额,只能让她的暗署去查探消息。
虽是局势稍稳,但朝中依旧汹涌暗动。毕竟,被一个女人统治,是这个时代男子的硬伤。
消息不知是被谁传出去的,华国太子轩辕清风失踪了!如今的华国被一个女人统治着。谣传一起,立刻波及四国,震惊内外。
“王,这可是吞并华国的最好时机啊!”古伊萨右手抚胸,对着阿图木行了一礼,目光中充满期待。
阿图木把玩着一只金色护甲,不说话。这几天,来请求出征华国的将领少说也有四五个了,他也知晓此时华国内忧外患,其他两国也势必虎视眈眈。此时却是吞并华国的大好时机,可是,想起那个明明只是个小丫头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的人来,向来尚武的他犹豫了。
古伊萨知他心中所想,便道:“王,自古女子都是需要男子保护的,那撷月公主虽有天纵之才,却也不过是个女子,如今华国危急,若是花朵在战火中凋零,也必成王心之痛啊,倒不如提早摘取,然后好好呵护啊!”
古伊萨一席话激起了阿图木极大的兴趣,确实如此,那祈国必定已经开始部署了,若是华国陷落落入祈人手中,撷月公主必难逃成为身陷囹圄,而若是自己攻克华国,将她俘虏成王后不是两全其美么,毕竟胡国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
战火又起,胡国以本国公主米娜齐仁在华国受辱为由向华国发难。轩辕昭羽压根就没有想到阿图木居然会兴兵攻打华国,两国的盟约破裂了,还有一些东西也破裂了,在心里。
因为未做部署,而且本就是个尚文的国家,综合实力虽不弱,但兵力相较于向来以骁勇善战的胡国来说却是兵败如山倒,节节败退。转眼间就到了水城附近,因胡人不善渡水,而华国的水军却是最好的,僵持不下,便慢了下来。
轩辕昭羽只觉得一阵头疼,如今朝上的不满声越来越高,之前的方法肯定不能在此刻继续使用。唯恐激起民愤,而她翻阅兵书,却是一筹莫展。
祸不单行,华皇轩辕晔也终于在冬月的一个夜晚驾崩了。举国哀悼,满目的白色让曾经繁华无比的华国陷入了一片沉寂。而她也终于等到名正言顺的时机,先帝的圣旨一出,继位者却是轩辕昭羽,朝臣虽已心知肚明,却仗着这内忧外患的形势挑衅起这位新即位的女帝的皇权来。
入夜,轩辕昭羽穿着白色的孝服,神情格外沮丧。
“主上,若是您觉得累了,您就先休息吧,碧落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的。”看着一日比一日憔悴的轩辕昭羽,碧落也是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没事,你在这里就好。”轩辕昭羽眼里有些湿意,却还是忍着没有哭出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子,却将这重担死死的扛在肩上。看了看周围华贵的摆设,她垂下眼睑,抚了抚额角问道:“怎么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琅嬛了?”自从她回到华国一直忙着,倒是没有注意琅嬛。
“主上有所不知,自从先帝病重之后,那贱人就消失了,我们的人怎么都没有找到。”碧落替轩辕昭羽轻轻捏着肩。
“怕是去寻皇兄了吧,她的才华可不在朕之下,若不是那样的出身,又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恐怕也会一番成就呢。”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皇兄如何了?”
“若是有前太子在,如今的境况也能多一番改变。”碧落小心翼翼地说着,轩辕昭羽并未生气,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查的怎么样了?”
碧落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查到,前太子若想将自己藏起来,旁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前太子为何无故消失了呢?”
“风夕颜死了,他却是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吧,他一直都是为了那个人活着的。”说着,轩辕昭羽有些黯然。
“可是那风夕颜都死去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现在才想着离开呢?”碧落疑惑着问道,轩辕昭羽回过神来一想也不对,要离开早就离开了,怎么非要到现在离开呢?一大堆的问题堆在脑子里,她已经没有力气思考,看着厚厚的奏折,只得重新集中精力。
长明灯幽幽的光显得格外绵长,碧落在一旁磨着墨,朱砂笔来回的换着,有些时候有些人注定与长夜有关。
天祈北部有座最高的山峰,叫云隐山,据说可以从峰顶俯瞰整个中原之貌,可上去的人却鲜少。因为云隐山险峻陡峭,且茂林密布,其间各种野兽出没,也有人说那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可传言归传言,没有几个人敢上去。而此刻华发白衣的男子正坐在草屋下,抚琴,淡漠空灵的琴音悠悠,清平摆弄着箩里的草药,静静地听着琴声,那琴声有着化不开的悲伤。他有些难过,转头看向山外的那高屋建瓴的红色宫顶,那里是天祈皇宫的所在地,公子所思念的人就在那囚笼的附近,他知道公子每日都要站在这里凝望着那一处地方好几个时辰,有时候日落西山,夜幕来临,公子就站在陡峭的崖边,吹一曲,箫声绵长悠远,清平知道,那边的人永远都不会听见。
他知道公子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那条蜿蜒在掌心的疤痕已经吞噬了他太多的生命。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每日取掌心血为她炼药,有多少次清平都忍不住想要对她说为他日日取掌心血的人是清风公子而不是那个娶她却无法保护她的男子,可是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欢笑的时候,清平都退缩了,因为知道公子是不会想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毕竟,他一直都希望她是幸福的。
琴声渐稀,清平将熬好的药端给清风,清风淡淡地看了一眼,拿起一饮而尽,修长的手指擦掉嘴角最后一滴药汁,又起身站在崖边,山风起,他的身影越发的瘦削单薄。白色的发飞扬起,淡淡的药香随风散漫开来。
“华国的事情,我们不管么?”清平收拾了药碗,站在清风身后问道。
“你下山去吧,总不能就这么让它亡了。”飘渺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他终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淡了许多。
清平担忧着看了看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公子保重。”
不需要安排,该来的总是会来。
轩辕昭羽见到清平的时候,水城已岌岌可危。
“皇兄还好么?”扶起正要向她行礼的清平,轩辕昭羽的脸上掠过焦急之色。
“公子很好,特让我前来相助主上。”
“好,碧落,你先带清平公子下去休息,顺便将华国如今的情势说与他。”轩辕昭羽皱着的眉头终于有了舒展。
“是。”
“清平先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