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我就要回盘锦了,车票已经买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问超人。
他说:“最多比你晚两天。”
“那一言为定,就这样说好了。”
超人点头,“好,那要不要拉勾?要不要打印?”
我高兴地说:“好啊。”
这天我陪超人去了医院,我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等他,我还以为我会等很久,可是没有想到他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怎么样?咱妈。”我急急地问。
超人叹了口气说:“医生没让我进去,就让我在小窗户上看了一眼,她的情绪还是没有稳定下来。”
“哦。”我自责地低下了头。
“什么声音?”超人问:“好像是你的手机在响。”
“没有吧,我怎么没听到?”我从包里翻出手机,它果然在唱歌,而且已经唱了很久,我刚刚按下接听键,对方就已经自动收线了。
“谁呀?”超人随口问道。
“是我姥姥。”我正准备把电话回拨过去,就在这时姥姥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不会,不会的!
我怯怯地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姥姥颤抖的声音:“璐璐,你快点回来吧,你妈妈她……”
“我妈妈她怎么了?”
“她,她,她病危了……医生说,说她恐怕,恐怕撑不过去了……”
“什么?”手机掉在地上。
五雷轰顶,世界在我眼前一下子倒过来了,我就要站不住了,站不住了……
“姚璐,姚璐!”超人抱住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伏在他的怀里,我“哇”地一声哭出来,“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超人显然被我吓到了,他急急地问,“怎么了?你说呀!”
我哽咽着一字一字地说:“我,妈,她病危了,快要,撑不,住了……”
“去机场!”超人说。
“我没有那么多钱,钱都寄给我妈了!”我哭着说。
“我有,你这个傻冒!”
赶去机场的路上,我的手机又疯狂地响了起来,我看了看是盘锦的号,一定是家里人打来的,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我新换的号码,我不敢接,愣愣地看着。
“快接呀!”超人急了。
我机械地按下接听键,听见对方说:“璐璐,你坐几点的飞机?几点到沈阳机场?我去接你。”
“是王凯,他说他要到沈阳接我。”我对超人说。
超人说:“告诉他咱们一会儿给他打电话,现在还定不好时间,要到买完机票才能定下来。”
“哦,哦。”我挂了电话。
“怎么了挂了呢?”超人抢过我的手机,迅速回拨了那个号码,他说:“王凯,我是超人,你应该听姚璐说起过的,我俩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呆会儿买了票就把时间告诉你。”
“好,谢谢你超人!”
飞机起飞了,在蓝蓝的天空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耳边是隆隆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痛苦地哀号。
我哭了一路,到达沈阳机场的时候,我已经被悲伤折磨的没有力气了。还好我看到了王凯,我就那样虚弱不堪地奔向他,撞进他温暖的怀抱。
“我妈她……”我哭着问,我真怕听到他说我妈已经离开了。
王凯说:“放心,你会见到她的。”
到了,终于到了,我终于回来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可是到了病房的门口却看见病房里空无一人。
恰好有个护士走了过来,我就冲过去问她:“病人哪去了?”
护士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她说:“这个病房的病人昨天送太平间了。”
“你说什么?”我木愣地看着护士,身体已经瘫软成一团泥,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没一会儿就滑落在地上。
“璐璐,你怎么坐在地上?”是姥姥的声音。
我慢腾腾地抬头看她,喃喃地哭着说:“不是说我妈只是病危吗?可是护士说人昨天就送太平间了……”
“太平间?璐璐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妈妈在那个病房。”
“真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我该没有听错吧?
这时王凯也上来了,看到我,他奇怪地问:“你怎么还不进去看咱妈?还站在外面?”
我抹了一把眼泪说:“这就去,这就去。”
我看到了妈妈,在我离开盘锦一个多月之后,我终于又看了妈妈。
“妈——”我哭着扑过去。
妈妈睁开虚弱的眼睛,可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却说:“把王凯叫来。”
“妈,我在这儿。”王凯走过来,和我一起围在妈妈旁边。
妈妈说:“把你们俩的手都给我。”
“好。”
我和王凯的手一起伸到妈妈面前,妈妈把我的手放在王凯的手里,她说:“璐璐,王凯是个好人,你嫁了他,有了好的归宿,妈妈也就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这是妈妈第二次把我的手交给王凯。第一次是王凯为妈妈支付医药费,妈妈看出王凯是个好人,所以她就把我的一生托付给了他。第二次就是现在,妈妈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只想让她的女儿可以有一个良好的未来,过上幸福的日子,而王凯就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把我的手再一次放在王凯的手里。
“我要看到你们的婚礼,璐璐不要任性,不要再让妈妈操心了。”
“妈,我不任性,我听您的话,我会跟王凯结婚的,我会一辈子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我把目光投向王凯,王凯冲我点点头,他说:“后天咱们就结婚。”然后又伏在妈妈身边说:“妈,后天就是我和璐璐的婚礼了,结婚那天我穿您上次帮我选的那套衣服,您看怎么样?”
妈妈高兴地点着头,她说:“好,好,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家璐璐能找到这么好的归宿,我放心了。”
两天之后终于迎来了我和王凯的婚礼,那是一场浪漫而唯美的婚礼,整个婚宴大厅到处都摆着淡粉色的玫瑰花,在典礼台的正前方,我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LOVE,,它是用许许多多盛开的玫瑰花排列而成的,它的颜色很艳丽,红中泛白,像极了一张张天使的笑脸,它们看着我,好像在对我说新婚快乐。
宾朋落座,音乐响起,大厅里的灯光瞬即熄灭,跟随而来的是两束白色的追光。我就在这个时候看到王凯了,此时他正手捧玫瑰,带着笑容,唱着欢快的歌儿向我走来……
“特别的爱给你特别的你……”
来到我身边时他单膝跪地,举着手里的玫瑰花大声地说:“璐璐,嫁给我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期待而自信的光,仿佛蕴藏了整个世界的幸福。我陶醉了,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了幸福的含义。幸福其实就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就是每天和他一起过平凡而生动的日子,可以每天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可以在饭后牵着他的手跑到街上去闲逛,可以和他一起送走一个又一个昨天,然后和他一起变老,相互帮对方拔掉头上的白头发……
我接过他手中的玫瑰,在我拉他起身的那一刻,激昂的音乐倾刻间就把我们淹没了,一个个音符,飘坠在我们的心湖上,台下的鼓掌声、尖叫声疯涌而来,所有的镜头都在这一刻对准了我们。
“亲一个,亲一个……”
台下的起哄声热情澎湃,如雷震天,我看到王凯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双唇接触到了我的双唇。
“噢——”
随着起哄声再一次响起,我看到几个手拿荧光棒的帅哥美女拥上台来,新月、超人、吴莹莹、徐川、于莫凡,还有一个竟然是晓菲。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不要忘了发喜糖!”他们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异口同声地喊道:“抱抱——”
我们这一群人激动地抱一起,快乐而疯狂地旋转着,就听见超人带头喊了一句:结婚了!然后我们站成一排,把相互拉着的手举过头顶:结婚了、结婚了——
我看见漫天的流星雨像纷飞的蝴蝶一样划过我们的眼前,那一刻我闭上眼睛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愿望……
美酒佳肴丰盛多样,耳边时常响起的就是大家撞杯的声音。
“你们今天都别走了。”席间,我对大伙说。
“不走,大家一起入洞房啊。”徐川说。
“就你肮脏。”晓菲骂他。
徐川听了嘿嘿地怪笑,他说:“我看是你肮脏,我说大家一起入洞房怎么了?入洞房就非要干点啥呀,就不能大家坐那儿聊会天或是打打扑克,你不说你自己思想复杂,反倒说是我肮脏。”
晓菲反驳他:“我说你可真够贫的,一桌子人就听你在那儿墨迹,怎么着,更年期提前了?”
徐川数了数手指头,然后说:“早着呢,离停经还有八年呢。”
“无耻!”大家的拳头一起向他的头砸去。
“我说咱们能不能整点绿色环保的话题?也玩点高水准的,成天把那些流氓话挂在嘴边儿,多庸俗啊。”超人说。
“高水准的,有,放假咱们去旅游吧,大家AA制,有家属的可以带着,没有家属的临时租一个可以,愿意跑单帮的我们更是热烈欢迎。”晓菲提议。
“这想法靠谱,我同意。”我说,然后我又没头没脑地拍了一下新月的肩膀,“新月你必须要去啊,你算是我和王凯带的家属,费用一切从免。”
“还有这么好的事,那你干脆把我也收了吧,我不介意当家属。”徐川说。
晓菲也跟着起哄,“要不你把我也一起收了?”
超人说:“我看谁都不用收谁,新月也是一样,新月是有男朋友的人,她男朋友还是国企职员呢,正式工作,那种单位据我所知一个月的工资最少也要三千多,那可是小资本主义,所以姚璐你就不用再搞慈善了,多余。”然后他又对新月说:“我说的对吧,姚璐说收了你,那不是在污辱你男朋友吗?”
我看到新月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就变得暗淡了,或许是这种复杂的情绪来的太突然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咱们打算去哪?先想好了,总不能没有目标乱闯乱撞吧?”徐川打破了僵局。
“去云南或是去北京。”吴莹莹说。
大家愉快地计划着出行,只有新月和于莫凡一直沉默着。
我把手放在新月的肩膀上,我知道此时的她心情一定糟透了,超人的话一定让她受到了窒息的疼痛和疲惫。不过这也怪我,都是我惹出来的,如果我不去说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或许超人也不会一反常态。对不起,新月。我搂了搂她,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得到一点安慰,新月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把头靠在我的身上。
我又把目光看向于莫凡,我说:“于莫凡,你现在怎么样?在外打工是不是超爽?挣多少钱了?小资产阶级了吧?后宫的佳丽也多的数不清了吧?”
于莫凡苦笑说:“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再把我逗哭了,哭坏了眼睛再赖上你,天天在你家吃,在你家住,再把王凯气跑了,到时候你再伤心的出家当尼姑,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靠。”我拿起一块喜糖朝他扔去,“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打你了,你浑身上下不自在?废话那么多。”
于莫凡来不及躲闪,那块喜糖正打中他的头。他说:“看来你的功力不减当年呐。”他又对王凯说:“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老婆,也就你敢要她,我真服你。”
王凯笑着说:“没事,她的那点功力在我这儿那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一物降一物,她在我面前就是只小绵羊,温顺的不得了。”
“我呸!”我不屑地说:“不‘装’是你们俩的梦啊?都给我闭嘴,当心为吹牛会付出代价。”
婚宴结束后我提议大伙都去我家玩,我太想和他们在一起了,就像超人说的那样,这份友情在我们心里实在太重要了。
晓菲把我叫到一边,她说:“姚璐,我有话跟你说。”
该怎样形容我看到晓菲的感觉,或许我还是有一点恨她的,伤害过自己的人,我们难免会对她产生隔膜,可是当我看到她和大家一起跑上典礼台,和大家一起高呼新婚快乐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和她之间的不快乐,在时间面前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刚才吃饱了吗?”
我很自然地去拉她的手,这样的动作对于我其实已经陌生了。我想她也是这样,因为在我的手接触到她的手之后,我看到了她眼神中来不及隐藏的惊讶。
她说:“吃饱了,也喝的差不多了。”
我说:“哦。”
我就是觉得没话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哪怕说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一个话题是重复的。可是现在,虽然彼此面对,却有好多东西都已经物是人非了,或许,再也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恨我吗?”晓菲说。
我看着她笑,“喝多了?开始说酒话了。”
她说:“酒喝的再多,心里也是明白的,要不怎么说是酒后吐真言呢,说实话是不是还有一点恨我?”
“哪有,就从来没有过。”我说。
“没骗我吧?”她死死地盯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话,真话假话只要通过我的眼睛,我一下就能分辩出来。”
“你可真逗。”我笑她,“你以为你那两颗绿豆是测谎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谁去总记着它,你都来参加我的婚礼了,你都不计前嫌,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咱们就是好,好到了这种程度。过去吧,你看他们都伸着脖子等咱俩呢,过去晚了,他们再给咱俩制造个‘断背’的绯闻,就他们那些混蛋,他们什么想不出来。”
她说:“谁要是敢胡来,咱俩,再加上新月,就给他们来个移花接木、斗转星移、隔山打老牛。”
我和晓菲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