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已经知晓,我的心,早就已经沦陷在了玄真的****之中。即便这样的****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那我也心甘情愿。
“姑姑与长钰素有来往么?”我忽而记起来一事,因而发问。
姑姑回眸看了看我,有淡然笑着:“长钰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宫中的宦官。他的身份和王爷一样尊贵,你可别小瞧了他。”
“是么?”我颇有几分惊疑,长钰的身份为何对人隐瞒至今?
“长钰是从前晋王的儿子,是玄真的表兄。他本该也属玄字辈的,但是当年的晋宁之乱一起,因而也耽误了他。我为了要保住长钰,只能够让他随侍在玄真的身侧,而王凝析也重新给他换了籍贯,因此才能够让他安好无恙。”
我喃喃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怪不得,既然不是宦官却能够洞察世事,原来是因为幼时经历了这样的哀苦……”
“你也不必多想,如今看来,此番世事翻转难以掌控,你自己看着办罢。”姑姑挥了挥手,“你离开罢,久久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我请你牢记,一定,一定要保护好玄真。不要辜负了他,好么?”
“请姑姑放心……”我依言退下。
“嫣然,往后不要再来了,此地并非是红尘之所,而是是非之地。”姑姑最后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是非之地不久留,你是聪明人,自当知晓个中厉害的……”
“嫣然明白……”我没有回头,而是径自出了阁楼。
外头天空高阔,自是任我来往。不由觉得心胸开阔了几分,也不那么压抑了。
一人漫步而行,终是离开了永巷。
秋风瑟瑟袭来,大雁高飞,又是一年过去。秋风起起落落,连带着自己的心也是如此。
人生难免是要起起落落,但是我却不甘于如此。
回到碧凰宫的时候早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锦澜和锦亭她们忙着为我布菜,而我则是半分胃口都没有。于是早早躺下了,可是想起姑姑的话,又觉得悲凉。
躺了许久,怎么也睡不安稳。
翻来覆去地倒是把心也扰得更乱了,于是只得披衣起身。
外头夜风微凉,拂在身上却觉得冰冷。也许关乎心境,也许关乎自身。
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一次从一个宫中女子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自己觉得悲哀,于是只能够穿戴好衣服出了内殿。
掌灯时分早已经过去了,如今已近戌时末刻了,但是宫中的灯却始终明亮。
也许是因为宫中不管是人心还是本身都太黑暗了,所以才需要那么多的灯火来照明。
如今仔细想想,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竟全都布满桎梏和困苦。真的是觉得累极了。
我害了那么多人,又被那么多人所害,当真是可笑至极。
在这个宫廷里,你害我,我害你,到最后谁都没有赢。
当真是好没意思……
可是,在她们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后,还是会有人义无反顾地进来。因为世间女子都想要登上至高无上的后位,然后母仪天下。
谁都不曾有过例外的……
正暗自感怀,身后披了一袭薄衫。我转头,却见着青鸢温和的笑容。
我纳闷:“怎么这时候还没有睡下呢?”
“奴婢见娘娘似无睡意,反倒起来了,所以奴婢来看看。”她为我整理了衣襟,然后说,“娘娘睡不着么?”
“是,心里乱得很。”我如实相告,“总觉得最近几日心里闷闷的,什么都不顺心。”
“娘娘多虑了。”她笑靥如花,语气温软,“今夜夜色凉如水,娘娘小心露重袭身。”
“无妨。”我见宫中灯火颇明,于是同青鸢说道,“我瞧着今夜似乎有所异动,你陪着我去看看无双罢。”
“诺。”
我同青鸢缓步走在青石路上,微风袭来,倒是也不觉得很冷了。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侧有人相陪伴,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如方才那般。
前路太黑了,我总是一个人前行。如今总算是有人相伴,我也不再那般害怕和迷惘。
小径幽长,却无人来往。世间落寞之事,大约如是。
青鸢提灯伴随,我借着这分微弱的光芒,心中也有了几分安然和勇气。
长春宫近在眼前,而我却迟迟未进去。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有些怪异。
忽而见着四周垣墙跳出几个黑衣束发的人,只是我在隐蔽之处,并没有让人发觉。而青鸢则是眼疾手快地将灯笼吹熄。
我和青鸢屏着呼吸静待这些人的动作,但是因是黑夜,我瞧得也不怎么清楚。
不一会儿,就有另一批黑影与他们交接。但是其间我见有一人的背影极其熟悉,似乎就是当夜刺杀我的人!
我下意识握紧了手,纤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去,我却在这样的紧张之下完全感受不到。
我忽而想起来,苏念言说要接她们几人出宫去的。那么,显而易见,无尘会在今日攻城!
而他们,此刻是将无双等人带出宫去!
我咬了咬唇,不知作何是好。
偏巧此时风一吹,我的手绢子飘了出去,一人雪亮犀利的眼神忽而扫来,我吓得同青鸢转身欲走。
但是走了不出几步,我就觉得脖子后头一阵阵的发疼。
倒下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听见无双的声音响起:“不要带她出去,她要留在宫中做内应的。通知下去,给宫外传消息,说是宫中已经安排妥当,没有后顾之忧了。”
“是!”如此看来,无双的身份自是贵重,否则那些人也不会如此言听计从。
而且,这些人,大抵就是无尘训练好的影卫罢?
如同影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
“快点出宫罢,无尘的军队已经进来了,不多时便会攻进来……”说着我的意识徒然消失,我忽而想起了之前苏念言的话,或许她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吧。
此刻的自己的心里是一片平静,没有对她的愤怒,也没有怨念。
我不能怪她。
这是她的责任,她已经告知过我,是我没有多多注意。而且,她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我一直都在想着拖延无尘攻城的计策,就是想要拖延时间。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无尘为了攻城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失手呢?又怎么可能不做两全之策,或者是可退之路呢?
如此说来,玄真,是不是陷入了苦战中呢?
他会不会死在无尘的手中?
也许,也许无尘会留住他的命罢……也许他会被一剑刺死,然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着,意识昏昏沉沉,终于昏厥过去。
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令我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昏沉。
我似乎听到了玄真沙哑的喊我:“嫣然……”
又似乎听见了刀戟声互相碰撞,马蹄踏踏,以及甲胄倒地后应声而响。那般雷鸣的攻打声入耳,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城门似乎被木头碰撞,似乎有刀枪喑哑的声响,似乎有男儿厮杀战场的呐喊……我觉得乱,很乱。
而我,觉得自己很累,很累。疲惫极了,就想这样睡着,再也不醒来。
意识清醒之间,我似乎懵然睁开了双眼。眼前漆黑一片,却忽而亮出了一片光芒。我所挚爱的人呐,就从那样明亮的光芒里走出来,身披着银色铠甲红色披风,渐渐朝我走来。身上似有沐血的痕迹,但是他依然朝我走来。
玄真,你来找我了么?
意识却又模糊了起来,眼前重归黑暗。耳边似乎响起了很多声响,有玄真的呼喊,有遂风的叮咛……
“嫣然,我带你走好不好?”
“和我走好么?”
“忘记了么?你?忘记了要离开,是么?”
“冷不冷?你害怕么?”
“我想要见你,所以我来了……”
我微睁开的双眼见着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玄真回来我身边,却是沐浴在光影下的曾挽落。
他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袍,蹲在我的身侧。他眉目冷峻,语气却是温柔:“冷么?”
我以为是在梦中,所以不为所动。直到他搂着我起身,而我也感受到了脖子后的疼痛,我才知道,已经是第二日的辰时了。
我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离开他的手。
我发问:“皇上没事儿罢。”
“皇上安好,放心。”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我的身上,“走罢,皇上还在等着你呢。”
我下意识往地上一看,急道:“青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
“没有,放心罢。”他语气柔和,“青鸢姑娘被移去了太医院,今晨见到她时发现她受了点伤。”
“那她没事儿罢?”我觉得头脑有点儿发昏,“很严重么?”
“不会,就是脑后被人用了一记手刀,不大严重的。”
“好,那就好。”我终是放心了,于是自己敛着披风同他去玄真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