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夏小袅就近找一家医院打了狂犬疫苗,席思宸俊脸比天气还要阴沉。一路无语,将夏小袅扔在锦绣山庄门口之后,便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夏小袅一头雾水地回到云溪谷,心里暗暗猜测总裁先生今天到底怎么了。从早晨开始他的心情似乎就不好,然后似乎越来越恶劣。难道……是公司的经营出了什么问题?
嗯嗯,有可能,所以总裁先生才会那么着急地离开。想到这一点,夏小袅有些担心。吃过晚饭送走安婶之后,她并未像平时那样钻在屋子里读书,而是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天气依旧阴沉,沉闷潮湿的空气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在夏小袅忧心忡忡的等待中,别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席总,你回来了。”见总裁先生终于回来,夏小袅急忙跑过去狗腿兮兮地递上拖鞋,顺便察言观色看看他的心情如何。见他依旧不理不睬的样子,心中立刻敲起小鼓。嗫嚅着想找个话题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傻乎乎地看着总裁先生换了拖鞋准备上楼。
与此同时,堆积了一天的乌云终于按捺不住,倾盆大雨瞬间侵袭了整个都市。雷声轰隆隆响起,从沉闷渐渐变得高亢,伴随着闪电在天空肆虐。
听到雷声隆隆,夏小袅的脸色瞬间惨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片刻,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的声音撕痛了夏小袅的鼓膜,她下意识便抬手捂住了耳朵,紧接着灯光突然刺眼地明亮,然后蓦地漆黑一片,整个锦绣山庄再也不见半点光亮。
灯光熄灭的同时,一个高亢的尖叫声响起,穿过轰隆的雷声刺进席思宸耳朵,顿时引起一阵轰鸣。
“你鬼叫什么?”在心底积郁了一天的无名之火因为这一声尖叫彻底点燃,席思宸伸手便向旁边的噪声污染源抓去。
伸出的手扑了一个空,那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依然继续。席思宸此时渐渐适应了黑暗,眯起眼睛循声看去,只见桌子下蜷缩着一团黑影,正是夏小袅。
席思宸伸手想要将她拉出来,指尖触到她胳膊的时候却不由自主想起今天早上的电话,还有她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笑闹的画面。无名火燃得更旺,席思宸冷哼一声迈步离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夏小袅已经停止了尖叫,啜泣声隐约传来,听得他心烦至极。
抬起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席思宸重新回到客厅,弯腰拉住夏小袅的胳膊想要把她拽出来:“不过是打雷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面对总裁先生的拉扯,夏小袅毫无反应,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口中不知喃喃念着什么。
席思宸想要把她拉起来,可是又怕上面的餐桌会撞到她的头,只好蹲下身子钻到桌子下,将耳朵贴到她的嘴边,这才听清她说的原来是:“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你怎么了?”无意中碰触到了夏小袅的手,席思宸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异常,双目紧闭身子不停颤抖,那张脸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惨白得可怕。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没有听到总裁先生的声音,夏小袅依旧喃喃自语,只是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看着夏小袅这个样子,席思宸心中蓦地一痛。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她圈进怀里紧紧拥住,在她耳边温柔地一遍遍呢喃:“别怕,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别怕。”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总裁先生的温暖,夏小袅颤抖的幅度小了许多,紧紧抱着膝盖的双手慢慢松开,转而围上了他的腰,用力地抱住,像是找到了依靠。
“不要离开我……”梦呓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两个人就这样在餐桌下依偎着,一动不动。
锦绣山庄启动了紧急发电系统,光线突然而至,刺痛了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席思宸的眼睛。低头看去,怀中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睡去,脸上惊恐未退,泪痕交错在苍白的肌肤上,纤弱而孤单。
心中猛地一颤,席思宸打消了叫醒夏小袅的念头,费力地抱着她从桌子下钻出回到她的房间,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关上门退了出来。
雷雨肆虐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偃旗息鼓。洗刷之后的城市干净了许多,天边明月如钩,照耀着沉睡的人儿……
被刺眼的阳光从睡梦中唤醒,夏小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从天花板移到室内的陈设上,眉头纠结纳闷不已:“我不是在客厅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依稀记得昨晚总裁先生回来之后突然雷雨大作,就在她心惊胆战的时候,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内心隐藏着的恐惧突然泛滥,将她所有的理智吞噬。眼前弥漫着刺眼的红,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车祸的夜晚,跪在大雨中的她徒劳地撕扯着变形的车体,看着爸爸妈妈和夏小鱼被鲜血覆盖。
她绝望地哭喊着,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眼前消失。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心跳越来越狂乱,身体越来越冰冷,仿佛被绳索束缚,就这样向着黑暗的深处滑落。
忽然,朦胧中似乎有一个声音急切而又温柔地呼唤,冰冷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耳边传来沉稳而规律的心跳声,这声音充满了生机和力量,让她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疲惫如潮水般将她席卷,然后便沉沉睡去。
难道是……总裁先生?
想起总裁先生,夏小袅的小心脏又是一阵哆嗦。做了这么久的助理,她昨天才发现总裁先生竟然这么可怕。那样冰冷疏离的气场,让她望而生畏。就像是见了花猫的小白鼠,连吱声的胆量都没有了。
可是胆怯归胆怯,她的助理生涯却还要继续。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出来,见总裁先生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便鼓足勇气冲到前面九十度鞠躬:“席总,谢谢你!”
席思宸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夏小袅身上,表情淡漠冰冷:“你这是在向遗体告别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感谢您昨晚对我的照顾。”被总裁先生一句话险些呛到南墙上,夏小袅急忙摆手解释。说完小心翼翼抬头赔笑,却被那桃花眼周围的阴影吓了一跳。总裁先生难不成……一夜没睡?这一次的企业危机,莫非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照顾?我什么时候照顾你了?”总裁先生依旧面无表情,淡淡扫了夏小袅一眼之后起身走向楼梯,“等安婶来了告诉她,就说我早饭不吃了。”
“可是昨晚……”
“昨晚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
“啊?”
看着总裁先生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卧室,夏小袅愕然不已。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那后面发生的事情难道是她在做梦?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夏小袅索性启动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删除文件然后清空回收站。
唰的一声轻响,乱作一团的脑袋顿时轻松了许多。
吃过早饭闲着没事,索性捧着菜谱在厨房实习多日来勤学苦读的成果。在安婶的指点下,终于做出了几盘像模像样的家常小菜。
“汤马上就好,麻烦夏小姐请少爷下来吃饭吧。”安婶笑道。
“好。”夏小袅犹豫了一下,慢慢腾腾爬上二楼。看着那厚重冰冷的门板,她突然想起了一句俗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竭力克制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夏小袅擦掉额头冷汗,心中默念一二三,抬起爪子拍上门板。老虎不可怕,只当自己是武松!
“什么事?”刚刚敲了一声,总裁先生便突然打开了门。睡袍凌乱松散,春光若隐若现。夏小袅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的手指在惯性的作用下触上了他赤裸的胸口。
坚实温暖的感觉传来,夏小袅心脏立刻通通狂跳两下。触电般将手收回,僵硬的舌头结巴道:“午……午饭已经做好了。”
“不饿。”视线扫过手足无措的夏小袅,席思宸冷冷地回答一句就准备关门。
“不饿也要吃一点啊。”眼看着房门就要合拢,夏小袅急忙靠在门上用身子将它挡住。虽然被总裁先生冰冷的气场冻得双腿发抖,却还是鼓足勇气执行她身为助理的责任:“饮食不规律,会伤害身体。”
“你是在教训我?”总裁先生口气更加冰冷,夏小袅头皮发麻立刻见风使舵:“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您要是不爱听,我就说点别的。”
“那好,你就说说那两个男人是谁。”
“哪两个男人?”话题太过跳跃,夏小袅一头雾水。伸长脖子朝着总裁先生身后望去,偌大的房间再也没有半个人影。总裁先生,您看到灵异事件了咩?
对于夏小袅装傻充愣的表现十分不满,席思宸桃花眼蓦地眯起,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拽,房门“砰”地一声合拢。
夏小袅正伸着脖子寻找想象中的男人,身子忽然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好不容易踉跄着站稳,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某人“香闺”之中。面前一张大床略显凌乱,搭配着同样衣衫不整的总裁先生,立刻有旖旎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这种感觉……好暧昧!
心跳再次失控,夏小袅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开门。眼看就要抓到把手,却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手腕牢牢抓住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总裁先生温热的呼吸吹拂过夏小袅耳旁的发丝,低沉悦耳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威胁,“你一定会后悔的。”
“什……什么问题?”将险些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小心脏咽回原处,夏小袅哆嗦着趴在门板上动也不敢动。虽然这个姿势有些怪异,可是比起转过去直面总裁先生的冷脸,她宁愿像壁虎一样趴在这里。
“那两个男人怎么回事?”席思宸冷冰冰地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为了避免夏小袅继续装傻,又补充了一句,“昨天宠物店里遇到的。”
“哦哦,你是说允浩和小匹吗?”夏小袅恍然大悟,暗自赞叹总裁先生明察秋毫。昨天那么短暂的见面,立刻就发现关键所在。
因为背对着总裁先生,所以夏小袅并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因为这两个亲昵的称呼而不悦地眯起,自顾自说得兴起:“他们是我前几年做流浪动物志愿者的时候认识的,人很好很善良。允浩是兽医专业硕士,小匹是他的助手。他们结婚之后因为无法生育小孩,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那个诊所里面,收养了好多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而且他们还……”
“他们结婚之后?”席思宸越听越不耐烦,正准备开口打断夏小袅,突然听到这句话,立刻惊讶地挑起了眉。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是呀,他们现在持荷兰护照,他们在荷兰领了结婚证。”夏小袅点点头,顺便拍拍总裁先生马屁,“我和他们认识好久才看出这一层关系,没想到席总一下子就发现了,果然厉害!”
夏小袅后面说了什么席思宸没有听清,他的耳边只有“结婚证”三个字不停回响。胸口处莫名的憋闷忽然烟消云散,心情立刻阳光明媚。
“走吧,吃饭去。”放开被囚禁在他和门板之间的夏小袅,席思宸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拉开房门当先走了出去。
跟在忽然龙颜大悦的总裁先生后面,夏小袅屏息静气亦步亦趋。回头看着那缓缓合拢的房门,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原本想要当武松,结果险些成了李逵他娘。这个虎穴龙潭,以后能躲多远躲多远。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餐厅坐下,安婶一边盛饭一边呵呵笑道:“今天的菜是夏小姐亲自做的,少爷尝尝合不合口味。”
听说是夏小袅做的菜,席思宸眉头微挑,拿起筷子伸向离得最近的菜。
看着总裁先生夹起菜放进嘴里,夏小袅忽然有些紧张。那种感觉就像是考完试等待公布成绩的学生,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慢慢咀嚼几下咽下嘴里的菜,席思宸面无表情将筷子伸向另一盘菜。一一品尝之后,薄唇轻启终于吐出几个字:“好……难吃。”
夏小袅刚刚喜上眉梢,随即被后面补充的两个字砸得头破血流。满面羞愧正准备把这些难吃的菜自产自销的时候,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安婶解下围裙过去开门,不多时便领进来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少爷,装修的工人已经到了。”
席思宸“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夏小袅:“带他们去你的房间。”
“好。”夏小袅不敢多问,起身带着工人来到她的小窝。看着他们将一堆材料搬进来,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压低声音问道:“请问……这是要干什么?”
“做隔音。”工头随口回答。
“隔音?”夏小袅这下彻底糊涂了。又不是书房或者琴房,做隔音干什么?皱眉思忖片刻,头顶忽然一个灯泡亮起。难道是因为……
“做了这个隔音,外面打雷还能听到吗?”夏小袅追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肯定是总裁先生知道她害怕雷声,所以特意安排工人来给她的房间做隔音处理。
“只要把窗户关上就不会听到了。”工头的回答确定了夏小袅的想法,心里一暖险些热泪盈眶。想不到总裁先生看起来像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实际上他的心肠却像春天般温暖。
夏小袅抛下工人屁颠颠跑到餐厅,刚才还像老虎般可怕的总裁先生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大黄狗般亲切。满腹的感激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席总,谢谢你。”
“谢我什么?”总裁先生看都不看夏小袅一眼,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水煮鱼。
“谢谢你帮我做的隔音,这样我就不怕打雷了。”夏小袅继续表达感恩之情。
“我想你是误会了。”总裁先生依旧没有看她,伸出筷子又夹了一片娃娃菜,“你怕不怕打雷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听了这话,夏小袅傻了:“那你为什么让他们来做隔音?”
似乎是被她刨根问题的求知精神打动,总裁先生伸向虾籽鲜菇的筷子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满脑袋问号的夏小袅,一字一句慢悠悠道:“因为你的呼噜声太响,影响了我的休息。”
天雷滚滚迎头击下,夏小袅满脸漆黑七窍生烟。好吧,她又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不再理会那些在她屋子里折腾的工人,夏小袅愤愤然重新坐回桌子上准备化悲愤为食量。撸起袖子想要大开吃戒,举着的筷子却僵在半空落不下去了。
菜呢菜呢她的菜呢?
她只离开了十几分钟,桌上的菜已经只剩盘底。抬起头看向正在优雅擦拭嘴角的总裁先生,夏小袅满脸悲愤:“您不是说这些菜很难吃吗?”
“因为我饿了。”总裁先生脸不红气不喘地答了一句,顺便将碗递了过来,“再盛一碗汤。”
夏小袅彻底无语。总裁先生,敢情您不是老虎,是饕餮啊!
饕餮用餐完毕,起身离开餐桌。夏小袅扁着嘴端起碗,准备就着剩下的菜汤对付一顿。
“陪我出去走走。”大概是吃饱了撑的,总裁先生一改之前吃过午饭就上楼的习惯,走到门边开始换鞋。
依依不舍地将碗放下,夏小袅耷拉着脑袋换了鞋跟着总裁先生向外走去。
饿,她好饿。
肚子咕噜噜持续抗议,夏小袅心里是满满的愧疚:乖,跟着我这个没用的主人,让你受苦了。
“别磨磨蹭蹭的,动作快点。”席思宸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扬起声音催促着慢慢腾腾的夏小袅。看着她自然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的唇边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
“咱们去哪儿?”顺手帮她系好安全带,席思宸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道。
“去哪儿?”夏小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暗暗怀疑总裁先生是不是吃得太多导致脑部供血不足,否则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履行你助理的职责,带我找个好玩的地方逛逛。”
听到这个要求,夏小袅顿时犯了难。之前席硕确实提到过,说是总裁先生刚从国外回来,对这个城市还不了解。可问题是她虽然在这个城市长大,却从来没有去过那些高档的消费场所或是酒吧夜店之类。唯一熟悉的就是之前打过几个月工的那间休闲会所,可是总不能领着总裁先生去自己地盘找乐子吧?更何况那里……还有着她努力想要淡忘的回忆!
虽然事后她偷偷上网查过,并结合那天的所有情景进行分析,最后终于确定她保留了二十多年的身体某个零件依然完好无损。可是每当想到她穿着总裁先生的衣服落荒而逃的情形,夏小袅还是有一种想要撞死的冲动。幸好总裁先生没有认出她,否则她真的要找个下水道钻进去了……
“想好了没有?”看着夏小袅明显开始神游太虚的样子,席思宸循循善诱:“实在想不到的话,就去你最想去的地方吧。”
“啊?可以吗?”夏小袅立刻将回忆丢到脑后,抬起头惊诧地问道。
“只要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看着夏小袅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席思宸的表情更加柔和,肯定地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抿抿嘴又补充了一句:“就当作是你第一次做饭的奖励。”
“好吧,那就去……”夏小袅毫不犹豫,开口就报出了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