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入冬了,寒风习习,大街上的摊位都变得熙熙攘攘。
月儿抬着眼睛仔细的寻着尹菱,却还是没有找见。
她很担忧,尹菱这种状态没有见过,不知会不会伤害自己,遇见了仇家也不知会不会对付他。
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乱套了,没有一点头绪,只是跟着一丝感觉,月儿也不知走到哪里,后来反应回来一抬头,竟是城郊那座山峰。
西山此刻比起往常更加清冷了,眼望过去,都是云雾。
不想在半道上竟见到那颠来倒去的身影,月儿气喘吁吁却快步跑上前去。
“少爷……”
隔着一段距离,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在那人回眸间看清了他的状态。
一个酒坛子挂在手上,清秀的面目闪着冷清,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回头继续攀爬着。
不高的山峰走了整整一刻,不久,月儿终于到了顶峰那个凉亭。
尹菱歪斜着身子靠在栏杆上,盯着上来的娇弱身躯,有怜惜,有深情,可却夹杂着一丝让人窒息的嘲讽。
“他是在看我么?”
月儿似乎被定在那里,步子都迈不出去。
“月儿,过几日就走吧,给你安排好了。”
尹菱转过头,终于放松的身躯却又因那句话而被紧张的提了起来。
“不,月儿哪也不去,月儿要侍候少爷。”
月儿小脸煞白,几乎是支撑着身子说完这句话。
“我说了,就是了。”
他还是没有回头,可淡淡的话语已然毋庸置疑。
西山似乎吹过一阵凉风,将月儿的心都化成冰晶。
似乎那句话宣布了她的死刑,剥夺了她的生机。
“月儿,月儿……”
月儿无力,不知要说什么,洁白的手指互相交掐着,滴滴血迹落在地面。
“是因为月儿这张脸么?”
她轻轻的问,知道答案却不能相信,面前的少年又有几岁,又怎么遇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被她伤的心成碎屑。
月儿的目光突然聚集在凉亭的大柱上,丝毫停留犹豫都没有,似乎用尽一切力量,闭着眼就向那里撞去,只要不让尹菱看着心烦,她甚至可以毁容。
“砰……”
一声闷响,她以为会撞上大柱,不料却颠进了一个怀里。
“呜呜呜……”
心理的承受力还是到了极限,月儿抱着那个人,哭的歇斯底里。
“少爷,月儿,月儿也不想,呜呜……也不想的……你不要赶我走。”
泪如雨下,胸前顷刻就被染湿。尹菱面无表情,可眼底却有了泪光。
“我只是想,月儿离开以后,会有更好的人生,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好好的爱你,疼你,尹菱不值得,从来都不值得。”
他嘁苦的说,声音哽咽,沙哑的吐不清字句。
“不会了,不会有了,不会有人宁愿被销籍鞭鞭打也不说那人参茶是自己奉的。”
“不会有人为了月儿冒险去打丞相,也不会有人为了月儿去对付丞相家的儿子……不会,不会有了。”
“少爷,月儿不求什么的,我……”
后来的话语没了,那人将她紧紧拥住,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这样,却更加让月儿悲嘁。
“哇……”
她哭的更加大声,更加肆无忌惮,却终于没能让尹菱送走她。
尹菱自认性情极好,随遇而安,来了这个世界十八载,按耐了十八载,不想今日一个梦境,竟是大动干戈,差点把月儿送出去。
感受着衣物传来的诡异联系,尹菱苦笑,这是在另一个世界也有的东西,如今穿上了,不料却可以让自己一下子变得患得患失,想起往事,亦是知道月儿不是雪儿,可还是这般不可理喻。
“少爷,你,我……”
月儿趴伏在尹菱胸口,小心翼翼又是可怜兮兮的嘟囔着,她还是很紧张,很害怕方才那个无情的人突然又跑出来。
“没事了,少爷不会再赶你走了。”
少年温和的说着,嘴角牵强的扯起一丝微笑,手指缓缓梳顺月儿的发丝。在安慰她。
……
……
天际的月亮被云彩逗弄的忽明忽暗,月儿靠在尹菱的胸口,不时的偷看他的表情,有淡淡的红晕在脸上渲染。
不知过了过久,月儿终于憋不住,柔声问到:“少爷,你可以给我讲讲,她的,她的……事么?”
最后两个字却是细若蚊音,显然还怕惹着急了谁。
“她?”
尹菱沉吟……
“也,也可以不说的。”
月儿心都提到嗓子眼。
“她,很像你,很像很像你。”
不知从何说起,却又像是完全说出了一个人的大体样子,可少了什么却不晓得在哪里。
“哦……”
蹦得紧紧的身体因为听到回答而放松,却不是因为想要得答案,反而相反,听到这个回答,心里一酸,竟毫无意义的嫉妒起那个没有见过的人。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嗯……”
今夜似乎那样漫长,两人缓缓寻路,不想半道上月儿乏了,尹菱见远处还有一个店家亮着灯火,寻过去坐了下来。
“客官赶路啊,这么晚了!”街上冷清也没人,店家就一人,可能都是晚上出门,竟不知尹菱,习惯的客套着,尹菱寒暄几句,只叫了些吃食。
“哒哒哒……”
店家打算正回头进厨房,却不料这么晚了接连着又遇见一波人。
一行人簇拥着一辆马车行将过来,尹菱与月儿看过去,大约估摸见到了二十人。
这群人穿着并不是太寒酸,虽不是锦衣,却也上好布料,男男女女,倒是像一个行商富家,有三五个精壮男子,杀伐气质惊人,是武力高手,添着旁边的黄衫侍女,倒是令人对马车里的人有些好奇。
“小姐……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侍女恭敬的请人。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也上前叫住店家,显然这般快速的行事风格很说明问题。
“嗯……”
“小姐?”
是个女的,那可真是耐人寻味,尹菱嘴角扯起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的月儿也探过目光,那轿子里的人令自家少爷都注意了,说明了太多。
一个女子,身份不低,如此夜晚到达京城,且没有人迎接,竟要委屈在这小店吃一餐?这些加起来,联系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
尹菱顷刻就动了杀机。
“少爷,菜凉了。”
回过神,是月儿摇了摇他,小姑娘肚子咕咕叫,自家少爷不动筷子也不敢吃,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真是,笨啊,都说了没人的时候别这样!”
尹菱含笑,替月儿夹了菜,使劲掐了掐月儿的小脸,调皮的紧。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想请你过去一叙。”
却是那个不惑男子,花白的发丝很整齐,倒是搭在肩上的一个双扣布袋让人印象深刻,一身简单的衣物,灰白,不过却很简朴,不见潦倒,至于长相,或许容易让人想起边陲的“异族”。
马车上的人下车时被二十几个人围的严严实实,尹菱也没兴趣探究,倒是人家这时候相邀……
“嗯?”
尹菱看着不远处密不透风的城墙?虎牙露出阴冷的寒光。
“咕噜……”
小姑娘适时大眼睛紧盯着男子,想起自家少爷,狠狠吞了一口口水,憨态可鞠。
“哈哈哈……姑娘也可一同……”
男子到没什么,只是月儿却羞涩低下头。见尹菱也笑,恨不得鹌鹑就是自己。
“好吧,在下也有意结识。”
尹菱当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帅,可以一下子引来桃花,要被那人召为入赘女婿。不过饶是心态好,他也没想到的是,他丫的还敢让我过去见她,到时候哥哥一个忍不住,当然,是手起刀落!
跟着人家过了去,尹菱本来是很高兴的,也不想想,是个女的,那可是异性相吸,是个女的就要高兴一下,不是么?
不对,老子有那么猥琐饥渴么?
可是后来,尹菱愣了、怒了,他丫的你那么多人挡着我也就忍了,我知道你怕人家刺杀。
可你他丫的那么多人围着还在这里挂个珠帘是什么**玩意?
尹菱淡定,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生气,是的,可他就是这么生气,奶奶的,老子是怀着多么龌,龊,咳咳,敬仰的心思来看美女的,你倒好,很好,很好!
“你家主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尹菱扯了扯嘴角,大马金刀的拉着月儿坐了下来,很是憋屈的脚趾都在颤抖,搭在椅子上直抖,可还竟然问了一句。
看着月儿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顿觉尊严扫地,不行,必须挣回来。
管事的那不惑男子正想怎么解释呢,不料尹菱到给了一个台阶,瞬间觉得尹菱如此顺眼,特地递过去一个“小伙子不错哟”的眼神,看的月儿替他不值。
“我家主人最近正是身体不适,不方便吹风,两位……”
尹菱哪会再让他说下去,奶奶的,哥哥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哎,可怜啊,听闻这脸上得病不仅见不得人,就是洗脸也……哎三十多年不容易啊……”
尹菱说的差点老泪纵横,看的一群人都傻了。
神马?
三十多年?
你哪只眼睛看见里面人三十几年不洗脸了?不对?他丫的关键是她还没三十岁,貌似也不对。
管事男子一个趔趄,回眼看那人见了一幅人间惨剧样子,还同情望着自己。
瞬间就觉得这个小朋友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