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木殿内,长宁半卧于玉榻上,双目微垂,银发未束落在了地上,自他将迦兰若关入水墨洞天后就再未踏出苍木殿一步,四大战神齐齐跪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连唯一一个能够猜中他心思的人也不知为何被他关进了水墨洞天里。
按理说那人虽杀了九尾灵狐坏了东辰和九州的关系,可是……眼前这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规矩,更何况那还是他心尖上的人。
就在古沙满心疑惑之时,座上之人淡淡的开口,简单明了,“吃食?”
四人自然知道他所问为何,自那人被关以来,世尊每日必询问她各种事宜,事无巨细,样样皆是上心,古沙一如往昔的禀报道:“与往日一样,送去的膳食和点心均未动过,倒是雪露喝了半碗。”
他眉目微微上挑,毫无疑问的说道:“今日膳食是夜歌送去的。”
“是。”
突然间他声调骤然冷下,“谁允许你们放她进去的——”
古沙正欲开口请罪,便见封血先她一步道:“是姑娘让夜歌进去的。”
长宁冷笑道:“你倒是聪明。”
古沙觉得世尊似乎软化许多,又大着胆子问道:“世尊可要去看看姑娘?”
长宁自玉榻上起身,走至四人身前,周身冷冽的气势让四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她是……东辰尊母……记住了?”
四人叩首,齐声道:“记住了。”
入夜,四人守在了水墨洞天外,子沐上神如往常一样挎着药袋走了进去,当初迦兰若虽杀了九尾灵狐可也是险胜,肩胛被狐狸刺洞穿,每夜都需子沐以灵药相调,才能缓解痛楚,而古沙对此也是颇为疑惑,今日世尊的态度已表明对她的看中,可为何又仍由她在这里受苦而坐视不管呢?
就在古沙为此大伤脑筋的时候,子沐大汗淋漓的跑了出来,惨白着脸嘴里不停念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重火吼道:“好好说话——”
子沐思虑半晌后道:“她肩胛处的伤必须要灵狐的心头血才能完全治愈,我每日这般给她药敷,虽能治标,却要忍刮骨之痛,她虽能忍住,可那身子也不知能忍下几回……”
古沙道:“那你去跟世尊说呀。”
子沐为难道:“世尊现在忙于筹备与夜歌的婚典,那里能顾忌这里的事啊。”
封血疑色道:“谁告诉你世尊忙于婚典的?”
“夜歌姑娘啊,说是世尊有令,这里的事由她全权负责。”
四人互看了一眼,古沙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你……不会连她受伤之事也未曾禀报世尊知晓吧?”
子沐还一副不知自己已经大难临头的模样,摆摆手道:“我当然没说呀,都被关水墨洞天了,我哪敢去说情,不过夜歌姑娘说她会去跟世尊说的。”
古沙叹了口气,重火看着他摇了摇头,封血转身背对着他,一副我和他不熟的模样,倒是烈焰拍了拍子沐的肩,“我们认识也有上千年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的吗?”
子沐跳开数丈,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像我即将要羽化似的。”
古沙同情的看着他,“我觉得吧……你还是亲自去和世尊说一下这个事……”
“为什么我要去说?”
烈焰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后来,子沐是半信半疑进的苍木殿,不到一个时辰,世尊召了四大战神去了九州,一夜之间,九州之地狂风四起,雷火突降,九州的灵狐殿也在这一夜轰然倒塌。
在东辰,子沐被鞭笞了二十清灵鞭,除了四大战神无人知晓缘由,而这一晚最为平静的莫过于水墨洞天里的那人,整个水墨洞天灵气鼎盛,洞外几乎放满了收灵之物,整个东辰的宝贝都搬到了这里,所以那人睡得很好,她不知道的是在千里之外的九州山上,灵狐一族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匍匐而拜,嘴里高喊:“尊母恕罪——”
可是……即便他倾其所有相护……最终还是逃不过命定的劫难。
婚典之日,古沙看着头戴凤尾簪,身穿一袭百花朝圣衣的夜歌满心抑郁,她在大婚之日要进水墨洞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心思不纯,所以古沙将她拦下,她冷哼一声,“自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主子了,你要以下犯上吗?”
“夜歌姑娘,世尊未正印册封,这话可别说得太早。”
夜歌伸展双臂,轻摇身姿,“他赠我凤尾,又给了我百花朝圣的嫁衣,你觉得……你有资格这般同我说话吗?四大战神若只剩其三,或许才更为妥帖。”
古沙被气得差点就动手了,封血及时拦下,封血冷声道:“世尊的脾性夜歌姑娘也是清楚的,封血在此可以拿命向你保证,若里面那位出了半分差错,那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必不得善终。”
夜歌顿了半晌,不再理他,径自走了进去,古沙气道:“你们为何不拦她?”
封血道:“她身上有世尊灵力做保,我们谁也拦不下。”
古沙冷笑道:“我倒是越发不懂世尊了,九州一怒,你我皆是看在眼里的,魔乱时都未见世尊如此气恼过,可那一日竟生生碎了万年的狐灵殿……”
所有的疑惑在婚典那一刻,在那人碎了自己的魂灵也要逼这位天地之主的给她一个答案开始,终是解开了。
她的魂灵消散,意识渐渐化为虚无,她说:“给你的心,怎么就不珍惜了呢?”
长宁在所有人都未反应之时,捻诀冰封住她消散的魂灵,众神看见一身红衣的东辰世尊第一次乱了分寸般的奔向那名冰封住的女子,他们看见他轻柔的将这女子紧紧拥入怀中,听他声嘶力竭的唤她:小白——
百花朝圣的光芒抵不过夜歌此时的难堪,她的夫君此时正抱着另一个女子满面伤怀,她气急的喊道:“长宁——你要负我吗?”
长宁并未看她,他的眼中仿佛只有怀中这个紧闭双眼似有痛苦的女子,可是他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冷冽,“这世间唯有她一人可唤我长宁。”
“可你说过要娶我的。”
“因为我要你为她渡劫。”
夜歌不敢置信的看着长宁,“渡劫?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小白要成为东辰尊母必先历经十八劫难,我已经替她挡下了十七劫,可最后一劫必是她亲自经受,可是……我还是不舍得,后来她带回了你,你与她本就同根,我自当要你来替她挡过。”
“也就是说大婚之后你根本就不会封我为东辰尊母?”
长宁不再答她,抱起迦兰若离开时对四大战神道:“我将她关入水墨洞天为的就是不让她受一点苦难,如今她这般模样,到底是最后一劫了,只是伤她之人皆不能留,夜歌……将魂灵碎了,葬入地狱。”
四人领命,夜歌脸色苍白的瘫软在地,古沙看了她一眼,问道长宁,“世尊,不知凤尾簪和百花朝圣衣要如何拿回吗?”
长宁一顿,厌恶的说道:“脏了的东西,她不会再要的,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