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去暮山之前,本来打算让小小待在王府里的,暮山始终是金蛇夫人的地盘,她的性子与我相合,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我也护不住她,可是鉴于小小做了几日萧恒的小尾巴,两人之间似乎建立了更深层次的友人关系,之间小小睁大着眼睛,嘟着嘴巴,一抽一抽的吸着鼻子的时候,萧恒就完全败下阵来,冲她一个招手,她就蹦蹦跳跳的跑上了四方车来。
一路上,我将萧恒再三嘱咐我的话又跟小小说了一遍,最后还加重了那句‘回了秦北,萧恒任你打骂’,小小拍手道:“这么好,那我要揪一回他的耳朵,要不他老揪我的耳朵,我个子没长,耳朵倒被他揪长了。”说完还不忘把耳朵凑过来给我看。
四方车过了暮山外围的屏障,松林桥边的蓝水依山的石拱门就是暮山的入口了,早有仙娥等在了那里,见了我们的四方车,便齐齐的围了过来,我带着小小从四方车上跃下,为首的一个仙娥冷淡的打量了半晌后,反倒是朝着萧恒盈盈的拜了一礼,以前跟着长宁作威作福惯了,九重天里还没受过这等礼遇的,萧恒见我似要发作的模样,也不让方才行礼的仙娥起身,反而是退在了我身后,微微弯下了身子,道:“殿下请先行。”
我瞥见那仙娥的脸色青紫难辨,心里也畅快许多,拉着小小化了祥云,拉着小小径自朝着顶峰的瀚暮宫飞去,这里长满了吸灵的然木,以至于山内气韵沉浮,空灵净气,不过倒是可惜了外围的森林,秦北西面的大片荒漠怕是都要归功于这位穷奢极欲的老仙君,入眼便能看到的飞禽走兽在九重天里也是不多见的,相比之下,天宫反而略显寒酸了些,子沐在锦央宫费尽心力种植的一大片的灵草仙药,还不及暮山的一半,以前他还老爱显摆自己的仙药林在九重天上也再难找出一片了,若知晓这暮山有一大半都是仙药林的话不知会不会下界来给这金蛇夫人当药君,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以他的俊俏模样与其来暮山被金蛇夫人日日调戏觊觎还不如留在东辰被我奚落坑药来得安全,我正想得出神,小小在我身边轻咳起来,萧恒原本跟在我们身后,见我们停了下来,还以为我又惹出什么事来,一上来就是一副怨妇表情,“小祖宗,你又怎么啦?”
我指了指刚刚喘过气来的小小,“不知为何就咳嗽起来了。”
小小顺了口气说道:“以前在九州时,我跟在狐王的小女儿身边伺候,她生气的时候身体里会有媚香散出,而她每回生气都要打我,久而久之我一闻到媚香就会不自主的咳嗽,方才进来时这香味还不算太浓,此刻越飞越近香味深重,我就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让你们担心了,不好意思啊。”
萧恒道:“金蛇夫人想来喜欢这香味,今日寿宴,自然是多放了些。”他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你说得可是白翎的女儿白莺莺?”
小小点头,我好奇道:“这白莺莺不会又是你老相好吧?”
萧恒不屑道:“那女人姿色一般,又无甚智慧,却被白翎宠得心比天高。”他一把将小小拉到自己身前,许诺道:“她打你的你都一笔一笔的给我记下来,我去幽冥帮你全都讨回来。”
轰得一声,如震彻天地的雷鸣竟能让人的身子也跟着声响微微一晃,萧恒眉头皱起,“不好,地鼓敲响,怕是开宴了。”说着他拉起我的手便急急地往瀚暮宫奔去,“待会儿入了殿,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切勿争辩。”
我深知金蛇夫人是个面子比命重的人,此刻若是真的开宴了,怕是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我乖乖的应下,跟着萧恒一步步地行至殿宇,小小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们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殿内的欢声笑语愈发近了,小小被拦在了殿外,只见萧恒对守在殿门前的仙娥微微颔首,那边便是一声长长的奏报,“紫南神君、雪兰上仙到——”
我与萧恒同入殿宇,心里腹黑着这个奏报的仙娥,想到以前去天宫赴宴,仙官们都是称我东辰尊母的,她倒是时时惦记着我的出身,估摸着我还没来就已经吩咐这些人该如何奏报了,想到此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还未行至殿宇中央,便听她在主位高座之上冷漠问道:“我怎不知这九重天上何时出了一位雪兰仙子呢?”
云海的牡丹仙子掩面笑道:“姥姥,这是东辰那位被世尊赐了仙骨的花妖。”
九重天上思慕长宁的神女怕是闭上眼都能撞上几个,而这之中又属牡丹仙子拂雨当之魁首,神界本就修的是永生之道,而像长宁这样的即便是没有像萧恒这般养了一整个满园春色的,也不会有一枝独秀的恩宠,而我却打破了这个规矩,她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金蛇夫人仿若恍然大悟一般,“诶哟,你们瞧瞧我这记性,不就是被东辰世尊宠上了天的那个小妖精吗?想起来了,你走上前来,让我看个仔细。”
我故作谨慎的小心翼翼朝前走去,在水晶阶梯前停住了脚步,感觉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极尽挑剔的打量了几番后,我低垂着头翻着白眼用唇语静声竟与她毫无差错的一起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狐媚惑主。”
见我始终低垂着头并不言语,她便也不再与我多言,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且退到一边去。”
难得她不再寻我麻烦,我动作麻利的往旁边退去,待到退至角落中站定时,方才抬起头来打量起大殿上的宾客来,一眼望去,竟还见到几个熟人,一个是九重天上掌管风雨的上神西陵,这也是我能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天宫神君,只因我他虽尊天君为主,却对长宁推崇备至,本就是个冷漠性子的人,因着长宁的关系,初见我时便对着我一口一个尊母的叫唤,还时常给我送礼,引诱我邀他去东辰做客,若非他是男的,我都以为他看上长宁了,可此刻想来,即便他是男的,若看上的人是长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另外一个熟人,便是天君的侧妃岚禾,我深知她不喜我,可是她藏得甚好,好到真的尽心尽力的给我烹煮汤羹,并且那味道现在想来都还觉得唇齿留香,所以我赠她青笛,算是不拖不欠了,至于殿内的其他人,我倒是从未见过,想来大部分都绝非九重天上的,或者都如萧恒一般耐不住寂寞,无法潜心修行的避世神君。
在我暗自揣测殿内众人的身份时,金蛇夫人已经开始同萧恒热络起来,还语带嗔怪的问道:“今日我的寿辰,万象虚空中还能想起我这老人家来的基本上都早早的到了,反倒是紫南你……迟了宴席不说,还空手而来,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萧恒顺着她的意说道:“罚罚罚,迟了宴席却是紫南的不对,只要是能让姥姥您高兴,随你怎么罚都行,可是您说我空手而来,我却是不服的,前些日子,我连满园春色里最疼爱的沫儿都忍痛割爱的送您了,你若真要罚我,可不能罚重了。”
金蛇夫人柔柔的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呀总能讨我欢心,那个沫儿却有一身调香的好本事,你的心意,姥姥记下了。”
听到金蛇夫人的笑声,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本就是接近羽化的年纪,虽然有神灵护体,但因早已弃了修行,虽衰老的极其迟缓,可如今的容颜也有凡人四十好几的年岁,但是不知她从何处寻来的一些改变嗓音的药物,硬生生的将声音变为了十五六岁如黄莺一般的嗓子,我同她一比,都觉得自己苍老许多,可偏偏她还呵呵呵呵的笑个不停,又是一张四十多岁的脸,也真是辛苦萧恒了。
宴席过半,本以为再撑一会儿便能高高兴兴的回秦北潇洒走四方了,谁知拂雨临时提意要与我斗法,我本着低调行事的四字真理,自嘲道:“仙子神修数千年,仙法自然在我之上,不用比试,仙子自然是胜过我许多的。”
我一再忍让她却未有半分善罢甘休之意,“哦?是吗?你在世尊身边许久,竟未有半分的长进吗?怕是东辰天境的守门仙奴修为也在你之上吧。”
我深吸一口气,想着就是不跟你比,气死你,“仙子说的是,东辰的守门仙奴原是镇守魑魅的神将,已有上万年的神修,自然是在我之上的。”
见我不气不恼,也不受她半分激将,本来打算就此作罢的,谁料到金蛇夫人倒是来了兴致,不过想来凡是能让我出丑的事情,她应该都是兴致盎然的。
金蛇夫人冷声对我说道:“迦兰若,既然拂雨诚心相邀,你便大方的应下,与她切磋切磋法术,又不是让你走刀山火海,莫要辱没了东辰的名声。”
话已至此,若再拒绝倒真给了金蛇夫人寻我错处的机会,我轻声应下,问道拂雨,“不知仙子要如何切磋?”
拂雨故作思量道:“既是借着姥姥的寿宴切磋仙法,不如让这殿中的在座之人全都参与进来,我同你分边而战,众君可选择方阵站队,你我二人各自布下法阵,再各选一名随身女婢互入法阵,谁先破了对方法阵便算谁胜,为了增强趣味性,法阵之中可随意使用法器,当然同一阵队的人也可提供法器助力,你觉得如何?”
我未及多想便答应了下来,只觉得快些比完才好早点离开暮山,拂雨见我应下,便唤来女婢春合进入所幻的花雨阵中,我此刻方才想起自己并无女婢,正当我准备想跟金蛇夫人借一个仙娥助我入阵时,萧恒竟带着小小走进殿来,我走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入阵非同儿戏,若是拂雨公报私仇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把小小扯进来不是添乱吗?”
小小拉着我道:“没事的,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的,认真起来可厉害着了,再加上……加上……”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晕红起来,我正觉得奇怪时,萧恒悄声说道:“再加上我将自己的金缕软甲脱给了她,就凭拂雨那点法术,伤不了她分毫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良心的嘛。”
萧恒突然跳开一丈多远,不怀好意的说道:“谁说的,你法术太差,我还是站到牡丹仙子那边去,方才不会吃亏。”
小小正欲开口拦住他,却被我阻下,笃定说道:“让他去,反正他一定是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