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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下午茶

后来,我几乎可以肯定,叶紫在那个雨天里来过。

那天我坐在茶座,在等着叶紫的到来。叶紫是我的同学,我们都快毕业,我要和她探讨一下毕业论文的问题。当然,我的主要目的是想问清那天在街上和她卿卿我我的男孩是谁。我听到叶紫说外面在下很大的雨。下雨也得来!我的语气近乎咆哮,而且很快挂断了电话,毫无商量的余地。

雨确实很大,我看到它们在橱窗前流苏般地往下流泻,但正好考验我们三年的感情。我从大二好不容易把她追上手,决不想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我依然坐在曾经熟悉的位置上,听着熟悉的音乐,音乐有些忧伤。我向服务生招了招手,要他放一支快乐的歌曲。服务生很快给我换了一曲,但我感觉还是先前那支,毫无生气的沉闷忧伤。我对着服务生吼了起来,我说叫你给我换音乐!服务生稍低下身子说已经按你的吩咐换了,先生,这支歌正是你刚刚点的。我说我没有点歌,我只是点了一杯苦茶。

茶座里空无一人,这样的鬼天气有谁会出门。

但是我还是看到一个男孩,这个空落落的下午只有我和他似乎同命相怜。他一直让我看他的背影,一个欣长的背影。他也是一个人,面前却有两只酒杯,还有酒和一些点心,他很安静,我一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他的样子一定和我一样落寞。

他很细心地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一杯放到对面的空坐上。我看见那红色的液体,他的手指白净而修长。

“喝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突然听到他说话,然后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端起对面的酒杯,也是一气饮下。

我的心一惊,今天也是叶紫的生日。

“你走了以后,我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我不敢告诉妈妈,她知道一定受不了。”

“如果我知道那个臭小子是谁,我一定饶不了他,可是你到最后都没有说,你不像小时候一样没有秘密,什么事情都告诉我。”

“还记得那首歌吗?”他说:“那时候我们经常唱,每次都互相抢话筒,而你总是抢不过我……现在我唱给你听吧。”

我和叶紫在KTV也经常抢话筒,每次她都不高兴地说,怎么老是有人要和我抢话筒啊。

他真的小声地唱了起来。歌词我听不清,旋律很熟悉,那是叶紫爱唱的一支歌。她靠在我身边说,这首歌最早是我哥哥教的,由此我知道她有一个哥哥,很霸道地爱着她。

整个下午他都在表演一个人的话剧,在喋喋不休地诉说,一会儿轻笑,一会儿沉默,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他生动的背影,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丰富。

一瓶酒就这样被他和时光消磨掉了,一些心情也开始消失在空气中。

薄雾笼罩的时刻,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天地之间一片迷离,他可能有一些不胜酒力,因为他终于停止了诉说。他端坐的样子象一尊雕像,很孤独,我很想走上前去,我想以一个真实有形的人与他对话必定会缓解他的伤情,但我没有那样去做,我觉得任何语言于我和他之间都是多余,他于我是陌生的,却又有一种熟悉的心疼。

他终于起身,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在下楼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并且笑了一下,明眸皓齿。

我移步窗前,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最后看看他的背影。雨丝斜掠,夜色撩人,我看见他撑走一把红色的雨伞,在烟雨迷蒙的街道上走着,摇摇晃晃。

突然,一辆重型货车飞驰而过,我看见他的身体舞蹈般地倒下,那把红伞也瘫在地上象一堆开败了的玫瑰。

我几乎是飞奔出去,外面雨依然下得很大,街道上人很少,偶尔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我没有看见他,也没有看见那把红伞,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我回头看那茶座,夜色中它也象一座孤岛。

透明的雨丝象一支支利箭,正穿越我的身体,然后我感到冷,感到身体里一阵阵的隐痛。

我终于让自己流下一些泪来,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茶座,茶座里空无一人,可是我不能走,我要等叶紫,她答应马上过来。

我就知道你这样小气,叶紫说,我马上撑着伞过来。

撑那把红伞!我又霸道地说。

那把红色的伞孤独地躺在茶座的一角,支离破碎,我知道叶紫不会来,或者说她已经来过,我起身离开茶座,明天,我将离开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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