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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薛姨妈、宝钗和薛蝌一听前些年的人命官司给人翻了出来,已经骇得不轻,再听说还亏空了朝廷的银子,更是惊心。要知道最近被抄了很多大家族,都因亏空引起的。他们薛家虽然号称金陵四大家族之一,那是前些年的事了,如今早已大不如从前。再说,他们家也只是经济上实力厚些,却不比江南甄家、王家、史家等官宦世家,这些人家尚且还被抄家呢。

“你这孽子,咱们家家底怎样你还不清楚?就算你想拿着银子出去挥霍,或从家里账房支取,或从自家铺子支取罢了,你怎么敢亏空了朝廷采办的银子,真是不要命了。”

“娘,你不知道外面情况,这些银子哪是我用的,大都是拿去上下打点了。”薛蟠见薛姨妈这样说他,颇感委屈。

“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宝钗安慰了薛姨妈,然后问薛蟠,“哥哥,你到底亏空了多少?咱们先想办法补上再说。”

薛姨妈闻听此言,不觉看着薛蟠问:“孽子,还不快说,到底亏空了多少?”

“也没有多少,不到三十万两银子吧。”

“什么?”薛姨妈和宝钗听到这话,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算上全部家底统共也不会多出多少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薛蝌虽然不清楚大伯家的家底,但看到薛姨妈和宝钗的神情,也知道这恐怕不容易凑出来。

“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亏空了这么多?”

“就算我再混,这些也不会搞错的,家里和内务府都有帐的,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薛姨妈不停地说着。

宝钗想再详细询问薛蟠一番,牢头已经走了过来,说是时辰到了,让他们回去。薛姨妈、宝钗和薛蝌无法,只得先回家再想办法。临走时,薛姨妈让薛蝌打点了牢头一些银两,只不希望薛蟠在这里多受罪,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回到梨香院,薛姨妈让薛蝌把薛家历年来为朝廷采办的账簿找了出来,仔细核对每笔,让宝钗在旁协助。别看宝钗只是一介女子,由于爹爹去世的早,哥哥又是个不省心的,她倒是早就帮着薛姨妈管家了,账簿这些东西她都能看懂。

三人对了半天,连午饭都没心思吃,结果确实如薛蟠所说,亏空了将近三十万两银子。

“这可怎么好?让我们怎么补上这笔?就算变卖了所有家当补上了,这人命官司还要打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娘,您先别急,哥哥虽然这么说,但您也知道哥哥这个人,有时糊涂得很,还是先找人去内务府打听一下情况。”

薛姨妈听宝钗说得有理,于是跟薛蝌说:“蝌儿,你先去打听一下,看这事是否确实?这银子是不是一定要补上?”

“娘,现在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先传饭吧,这事也不急在一时。”

经宝钗提醒,薛姨妈一看果然已经过了午时,于是就说:“蝌儿,咱们先吃饭,午后你到账房再支两百两银子,去打点一下。”

薛蝌一一应了。

三人先用饭,饭后薛蝌自去办事,薛姨妈命管家把家里所有账簿都翻出来,她和宝钗两个人一项一项核查房屋、田庄、铺子等家产。

弄了半日,薛姨妈和宝钗才把所有账目都核对清楚,家里这些年的生意都是薛蟠打理,收入远不如从前,加上以前的底子,不过才十几万两银子。就算卖了家里的古董字画等物,也是远远不够的,只怕还得卖了金陵的祖屋、田庄、铺子,只是这样一来,就剩下京城的房舍和几家铺子维持生活了。唉!

宝钗看到这里,心里十分悲苦,若自己是个男子,薛家断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可惜自己是个女儿家,空有一腔抱负无法施展。

傍晚时分,薛蝌回来了。

“蝌儿,情况怎么样?”

“回太太,这次事情大了,哥哥说的这两件竟都是真的。我好不容易找到爹爹当初在京里时结交的一些朋友,刚巧有个在内务府当差的,这事的内情他十分清楚。这亏空只怕必须补上,要不然免不了像甄家、史家那样。那人命官司已经找到了当时的人证,只怕也很难打点。”薛蝌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薛姨妈和宝钗。

“什么?”薛姨妈感到一阵眩晕,支持不住向旁边倒了下去,幸亏宝钗就在旁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娘,您先别急,您要是再倒下了,我们这个家可就完了!”宝钗哭着说。

“这还有什么活头,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薛姨妈呼天抢地起来,她真是命苦,中年丧夫,本指望着有个儿子在,如今眼看着儿子保不住了,薛家也要完了,让她和宝钗怎么办?

宝钗和薛蝌都在一旁劝慰,薛姨妈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宝钗让薛蝌先下去休息,她和丫环扶着薛姨妈回房。薛姨妈躺在床上,想着这些年的经历和眼前的困境,不禁流泪满面,宝钗和丫环一直在旁边陪着,不敢离开或休息,直到半夜,薛姨妈才渐渐睡去。宝钗留下薛姨妈的丫环同喜、同贵照看,自己带着莺儿和文杏回房去歇息。

次日,薛姨妈醒来,已不似昨日那么激动,思前想后,她就薛蟠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让薛家长房绝后,少不得要变卖家当,把他救出来。又想着她和宝钗是女流之辈,不能抛头露面替薛蟠打点,还有薛家的铺子要经营,少不得都要薛蝌来做。

薛蝌本来是送妹妹宝琴来京发嫁,而后还是要回金陵去的,他家在那里还有些生意。如今这个情况,得想个办法让他留在京里才好。薛姨妈想着,薛蝌已经不小了,却还没有成婚,若给他在京里说一门婚事,他岂不是就能留下来了。这人选问题,薛姨妈思量了很久,娘家王家败了,也没有合适的女孩子。眼前贾家的几位姑娘,迎春年龄还合适,探春和惜春都还小,然而贾家乃官宦世家,如今还出了位娘娘,只怕看不上薛蝌的商贾出身。

薛姨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前段时间跟薛蝌他们一起进京的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邢夫人的哥嫂因家境贫寒,特地带女儿进京来投奔邢夫人的。这个邢岫烟,薛姨妈看过几次,人品样貌性情都不错,不似邢夫人那般,她出身贫寒,才能守的贫耐的富,贤惠持家。既是邢夫人的侄女,跟贾家沾了点关联,对将来宝钗嫁进贾家也有益处。

薛姨妈想到这里起了身,丫环们听到动静,赶紧打来水,服侍她梳洗完毕。薛姨妈让同喜去看看宝钗有没有起,起了的话就来她这里。话还没说完,就见宝钗带着莺儿已经来了。原来宝钗虽然回房去休息,但一直担心薛姨妈,也没睡着,看着天亮了,就起身来这里了。

薛姨妈让丫环们都退下,跟宝钗商量着变卖家当救薛蟠的事。宝钗听了并不意外,她就这么一个哥哥,不可能不管他死活的。而后说到薛蝌的事,薛姨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宝钗,宝钗想着如今哥哥不在,确实有很多事情要依靠薛蝌,也觉得可行,于是薛姨妈决定先到王夫人那里找她商量一下。

用完早饭,薛姨妈就到了王夫人这里,恰巧凤姐也在这里。王夫人见薛姨妈来了,问起昨日探监的事。薛姨妈没有说出实情,只说目前情况还不清楚,可能是前些年的人命旧案给人翻了出来,还在打探情况。王夫人和凤姐都劝慰了薛姨妈一番。

薛姨妈把她的来意跟王夫人说了,王夫人和凤姐对这事倒也赞成,凤姐说这事还得老太太出面才好,于是三人都去给贾母请安。贾母听说了这事,思量着两家还是比较般配的,十分赞成,当场保了媒。邢夫人见贾母保的媒,再说邢岫烟只是她的侄女,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关心,薛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家底倒还殷实,也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薛姨妈和邢夫人各自回去把这事跟当事人说了,薛蝌和邢岫烟在路上曾见过一面,对彼此的印象很好,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很满意。于是这桩婚事倒成了一桩皆大欢喜的事。婚事既定,剩下的事薛姨妈让薛蝌不要操心,一切由她操办。

薛姨妈跟薛蝌说了要变卖家当救薛蟠的事,让薛蝌带着管家并另外几个人赶回金陵,处理老家的产业,筹款救薛蟠出来;并说薛家在金陵已没了人,不如把他那一房的产业一并迁入京城来。薛蝌的爹娘都已不在,妹妹又嫁到了京城,况且如今得了这门婚事,觉得薛姨妈说的有道理,不如把自家产业都转到京城来,跟妹妹和大伯家也能互相照应,于是欣然应允。

薛姨妈见诸事都商定,只盼着薛蝌赶紧把这些事办好,筹足银子把薛蟠救出来,然后再重新振兴薛家。薛蝌和管家等人下去准备,不日就出发去金陵。

还没等薛姨妈松口气,就听见外面吵闹了起来,让同喜出去看看,同喜来回是大奶奶在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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