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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李少卿走后,安阳又开始新的一轮人生思考。玲珑看在眼里,愁在心底。自从去露南山消暑,即便安阳时不时就明媚忧伤一下,但总体来说比以前活泼不少。虽然这种活泼可能只是从笑不出声,到现在的偶尔还会“呵呵”掩面轻笑,但对于整个宁和宫来说,他们公主这种改变已经是自己的一小步,宁和宫的一大步!而现在,这种改变似乎又要被安阳给磨平了,因为自从李少卿走了后,安阳又开始无病呻吟,时不时西子捧心,对着满园初秋之景,悲秋伤月起来。

秋天,果然是历代才女佳人们的大杀器!

正伤感着长风大长公主递了一个赏花的帖子来,安阳正躺在榻上,忧愁自己那悲催的命运,还不知道她二姐已经一路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二公主刚进宫门,便微蹙柳眉:“一个个死气沉沉,你们公主呢?”

刚巧今日玲珑去了太医院,另一个大宫女瑞珠低声道:“公主身子不适,正休息呢。二公主,您……”话没说完,就被二公主横了一眼。

二公主身后的宫婢道:“既然如此,赶紧的引公主去看望一二。”

瑞珠也不再多说,立刻引路,一路上宫婢们连忙的依次掀起帘子,生怕二公主一个动怒,殃及到自己身上。

安阳正唉声叹气中,突然一个机灵,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吹来。二公主二话不说,一把将她给拽了起来,笑道:“身子这么弱可怎么好?跟姐姐说说,你怎么又病了?太医可来瞧了,吃药了么?”

“我……”安阳咽了咽口水,生生将话音转了过去:“哪有什么病,不过是天气干燥,嗓子有点,咳咳,不舒服。还劳了姐姐来看望,真是对不住。”

二公主冷哼一声,抬起修长漂亮的手指戳着她的额头:“你呀,要我说你什么好?!你看看你这殿里,活生生像是死了人的!”

刚从太医院回来的玲珑正欲进来,听得里面的声响,硬是将迈出去的一只脚给缩了回来。很有经验地与其他守门的宫婢跪坐在帘门外,尽职尽责的听墙角。

安阳不服气:“二姐,你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说,你当我不知道呢!”二公主凤目微挑,颇有威严:“不就是顾家那二小子的事吗?!”

“哈?”

“少给我装傻!”二公主撩了袖子,端起茶灌了一口:“那个顾二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大好的前程全毁在了那次倒霉事儿里!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平日里吟诗作对,最烦这种粗俗武将,父亲欲将你指给他,心里不高兴了吧?不舒服了吧?装病,亏你想得出来!”

“其实我……”

“别我啊你的,你若是不喜欢就直说了去!可你怎么做的?前些日子尽找人打听了,我知道你想摸摸对方的底,可是你想过没有这种情况落在父皇和母后的眼中,定然是觉得你对顾二上心了。好嘛,父皇决定将那个二愣子招回来,你又不开心了,甩脸子给谁看呢。”

“不是……”

“不是什么!”二公主再次呛了一句,“装病能解决问题吗?装病这种招数,那都是外面那些小妇用的!你学什么不好,偏学了这柔弱作死的样子!”说着,又拿安阳的脑袋开练一阳指,戳的安阳抱头乱躲。

二公主依旧不解气:“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妹妹!你上有父皇母后照看一二,还有皇兄与我帮衬,你怎么就不能硬气些!那些日子我见你与小十三她走得近,她那爽利的性子怎么没传给你几分?!”

二公主又唠叨了几句,安阳也只是一味的抱着脑袋听,一副仍人拿捏的丧气样,看的二公主火冒三丈,立刻端起茶杯,猛灌几口消火。

安阳见她不出声了,这才慢慢将脑袋冒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确定二公主一时间不说话了,终于道:“姐,你今天到我这儿来该不会就是训我几句吧。”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公主么?爹妈被抄家了,找她头上来,亲姐姐心情不好了,也找她头上来,都当她是人形出气筒呢!

“我是真的嗓子不舒服,才待在宫里的。顾繁这事儿靶子都没一撇呢,我急什么?难不成……”安阳心思一转,“外面有开始传什么风言风语了。”

二公主灌了一肚子水,火气淡了。不过看着安阳这样子,还是觉得爪子有点痒,好想去蹂躏她。忍了又忍,这才道:“你真的不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安阳不耐的挥挥手:“父皇早就跟我说了,等他进了京,我若不喜欢便放着,横竖宫里也不缺我这口吃的。我倒是奇了怪了,不过是从露南山回来这么几天,这车马劳顿的,难道我还不能待在自己的殿里休憩几日了?怎么就传出我不满顾繁的风声来了?!”

这下二公主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我这还不是前几日的席上……哎,不说了,算姐姐误会了你,给你陪个不是。”

之前被二公主骂的狗血淋头,安阳也渐渐回过味儿来,追问道:“前几日席上?哪家的席,竟然编排起公主的是非来了?!”

八卦这种事儿,谁会去追溯源头呢,都乐的传播去了。二公主也不在意:“老九设的宴,来的都是自家姐妹们。”

公主郡主们的的宴上,编排的可不就是圈内人的是非么。

“小十三正向我问你为何没去,那边老三便假惺惺地凑了过来‘听闻皇妹又病了,身子这么弱可怎么好?’再过几日那顾家的,可就要回京了。话就被她这么一提,话便传开了!我说她那日怎么突然转了性突然关心起你来!”

安阳:……

二姐,请不要把我的人缘跟你相提并论好么。

不过三公主的确没有按好心便是了,安阳被二公主这么一骂,倒是有几分清醒。白庆之通过引起她对顾繁的好奇,让顾繁终于回了京。三公主看样子要制造她不满顾繁的假象,让顾繁即便回了京皇帝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突然有一种想把白庆之扒光了送到三公主床上的冲动!

阿米豆腐,她要冷静!冷静!

二公主也是被刺激了,加之安阳以前给众人留下的固有印象,流言的传播速度极快。就算安阳打算澄清,但她要怎么澄清?!召开个新闻发布会,向各路人马澄清自己没有与顾繁没有不合?

怎么可能!

只有一种方式,让时间来证明一切。但这样的速度是远远赶不上流言传播的速度,是一种事后反应,对现在这种情况是没有多大作用的。是以三公主这出无中生有玩的颇为漂亮。

“行了,既然你无大碍,也不要总是窝在宫里。”二公主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度,但总体并没有错。

难道安阳没有装柔弱作死样吗?

难道安阳没有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吗?

难道安阳没有对顾繁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满吗?!

综上,自己对安阳的这顿骂,骂的问心无愧!骂的黑白分明!自我洗白非常成功,心情再度爽朗起来。

“这是姑母给我们下的帖子,咱们表妹过几日要及笄,你与我一同去观礼。”二公主还算没忘来这里的正事。

安阳对这个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懒懒应道:“知道了。”二公主看了她一眼,又坐回她身边,低声道:“我与你说,你别看不起顾二。”

“二姐!都说了那是谣传,谣传!”她对天发誓,她对顾繁没有一点儿男女私情!连别人长什么模样她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她觉得很重要,顾繁,跟白庆之他们关系不错,跟她太子哥也有交情。看看她太子哥身边的一众才俊吧,没有一个是好鸟,不是设计计算她,就是装模作样。

哥,你真是我亲哥啊!

二公主却以为她是害羞。“我私下打听过,顾二挺洁身自好的,家里管得特别严。好容易熬到了可以松快松快的时候,人直接就奔往毓兰驿了。我见过他母亲,长的十分和气。只是家里的兄弟姐妹比较多,顾家是大家族,旁支也不少。不过咱们不怕,反正出宫后有自己的府邸,又不与他们同住。”

二公主滔滔不绝,越说越觉得这个顾二还是一个挺不错的驸马人选。只听得一个柔柔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既然顾繁这么好,二姐又这么欣赏他,我觉得不如让他当我二姐夫……”

二公主一愣,对上安阳狭促的眼神,顿时闹了个脸红。“小妮子胡说什么呢!我好心好意帮你去打听,你到是在这里埋汰起我来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挠她痒痒。

安阳立刻跳了起来,逃也似的跑开了。边跑还边笑:“唔,可巧了,你排行第二,他也是排行第二……”

你俩可以二一块儿了!

与宁和宫内笑闹的气氛一样,简府上下也十分热闹。

简宁他大哥简康在外放一地县丞已过三年,今年如今回京述职并参加大考。简母更是从半月前就开始念叨,简绪这几天也在笑,他是中书令,得到的消息都是第一手的。据可靠消息(皇帝暗示),简康回来后便升成五品郡守。刚过而立之年便成了一郡之守的,全天下也没几个了,简大哥的能力可见一斑。

两个儿子,一个朝着封疆大吏的康庄大道上迈进,一个朝着朝廷中枢机构稳步上升,对此简老爹颇为欣慰。不过他特别喜欢居安思危,思一下今年是不是旱了呀,思一下哪儿又发大水啦,再思一下简宁啦……

“那个小兔崽子又跑哪里去鬼混了!”思了半天,突然发现简宁又不在府里。

简淑简云二人拿着新绣好的钱袋与袜子正送来,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了这么一声吼。小厮们撩起帘子,二人走进去,福礼。简淑非常诚实地说道:“三哥今儿一早就出去了。爹爹,你看这是我跟妹妹新做。”连忙将绣品献宝似地送了去。

看着两个听话孝顺的女儿,简老爹的心稍稍平顺了。简老爹与简母一共育有三子二女,除了简宁,其他四个颇为成器,这种概率也是十分可喜啦。

“去,派几个人去门口守着,见到他就立刻给我押这里来!”

简宁也真是不走运,似乎与他老爹有心灵感应一样啊,他爹前脚下了命令,十几个粗婆壮汉在门口守着,他后脚就回来了!还没回过神,就被扭送到了简老爹跟前。简老爹一愣,手顿时痒了起来。简淑简云相视一笑——又有好戏看咯。简宁这段日子消瘦许多,也不知道他到底忙了什么去,每次回来时身上便有一丝刺鼻的怪味儿。

只见简爹猛地拍案几,震的茶水都撒了出来。“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去哪儿忧国忧民了?”

简宁没皮没脸地笑了笑:“爹爹说的哪里话,这几日大哥不是要回了吗,儿子想着怎么着也要给我那大侄子几个见面礼,便上街寻去了。”

“寻个玩意儿把衣服给寻没了?!”

简宁沉默,他早上穿的是一身墨蓝,谁料中途了出了点事儿,只得换一套。借的这身儿是个黑色的,与那墨蓝有个五六分相似。本想着混进府后立刻换一身,没想到刚进大门,就被捆过来了。

简淑简云正欲替他求个情,刚抬头,便对上简爹凌厉的眼神,二人诺诺地站到一旁:“女儿回屋了。”哎,热闹看不成了。

闲杂人等全部清了干净。简宁还跪在地上,简老爹看着他,只觉得太阳穴火辣辣的疼。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乖张的儿子!

“别以为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简老爹沉着脸,声音低沉而迅速,“你衣服是什么回事?!”

简宁哀怨:“没掌握火候,烧了。”那是他最喜欢的一身啊,哎……

“混账!”简老爹又呵斥了起来:“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烧了,烧干净了才好!”

简宁腆着脸,笑道:“儿子烧了没什么,就怕阿爹与阿娘伤心,这就是罪过了。”

简爹怎么也想不通,他的几个儿子,老大稳重,老二机敏,怎么独独老三……简爹暗自悔过,他不该在简宁小的时候时不时带着他去匠作坊看铸剑的!结果这小子,打小开始读书写字不感兴趣,经济民生之道也不感兴趣,偏偏中意了那匠作之道!要知道这年头,技术工种可不是热门专业啊,不仅不热门,社会地位也比较底下!堂堂前宰辅嫡孙,居然是个铁匠木匠熟练工,这传出去,斯文扫地啊!

不过简宁算是匠作师里的顶级匠作,不仅是因为身份,更重要的是他研究的方向比较特别——火器!而支持他搞科研的最大幕后东家——太子!

武器,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敏感话题。君不见,私自贩卖铠甲达六十副者,便以通敌罪论处,斩首!

简宁精通武器制作,改良,机关掣的设置与破解,若放到几百年后,那也是个军事技术人员了。但是放在这个时代——

低调,低调,要想活的久一点,就尽量低调。就连太子,虽然对这些很感兴趣,也是能和简宁两个偷偷摸摸地来。

简老爹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对这方面有天赋,但他不知道简宁现在已经走到了时代的前端,居然开始摸索火器了。还以为他衣服烧掉是因为铸铁啊,融铁的时候被火给撩到的。身上的怪味也是因为跟那群匠作混久了,惹的一身味儿,脸色苍白没精神,八成又是去哪儿鬼混纵欲过度,丝毫没有往硫磺这类的硝石上面想。

不得不说,简某人与安某人在做人方面半斤八两,都给别人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原始印象。简宁觉得自己目前到了技术攻克期,只是如果继续呆在京城,那天他万一搞出爆炸了那就精彩了。所以这段日子他作为科研组长,一方面联系熟悉的科研人员,另一方面也是在与太子一起挑地方,找一个离京城远且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来弄这些玩意。

正盘算着,简老爹已经做了决定:“从今日起,你不许离家一步!回去苦读去,正好你大哥回来了,这次升郡守肯定是没有问题!你也争点气,明年若是不考出个名堂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简宁一听要禁足,心中叫苦不已,连忙道:“爹,儿子现在是东宫司议郎啊,怎么可能一不出门一步!”

“就你这个品性,这司议郎不当也罢!之前也是蒙你小时候跟着太子读了几天书,圣上心思软便许了你这个位置。不过我简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教的儿子我清楚,你好好回屋反省去吧!”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了,再这么玩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爹,你真是我亲爹吗?!

简宁反抗无效,被拖出去。还没走几步,又被他死命扒着门框:“爹,长风大长公主送了帖子过来,明惠县主三日后及笄礼。母亲与妹妹们都要去,可那天二哥他轮值,大哥也没回来,我总得护着一道去吧!爹~”

“你老了没死呢!”简老爹被他哭丧似的嚎搅的更加心烦。

“爹爹常教导我们做事要善始善终,我总得去与白兄,徐兄他们道个别吧,也不枉同僚一场!而且是与母亲一道去的,有母亲在,儿子不敢造次。”

让他见软妹最后一面吧!

他手里的那个图还有那个字,还没破解开啊!

“爹~”

简爹终是受不了他的魔音穿耳,一脸嫌弃地挥手将他给赶了出去。

简宁还在嚎,简母走到院子,对他道:“再这般没规矩,你就不用去了!”

简宁:“……”

简府,颇为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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