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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品茗

穆勃听闻老者邀他喝茶,哈哈一笑,抱拳道:“世叔抬爱,邀小侄品茗,荣幸之至!”

“好呀。”老者仰头,抚须,索颜而笑。

这时,一阵嘶鸣传来。只见刚才那个小厮,古安,一路小跑来到近前,回禀道,“老爷,马来了。”

“来,看看。”老者唤穆勃来到堂口。

穆勃只见另外几个小厮牵来一匹马,仔细打量,此马毛色黄里透白,喙微黑色,体型健壮,腹小腿长,神采飞扬,似是良驹。当时欣喜万分,对古显再三拜谢,说道:“勃儿不会相马之术,但看这马定是好畜力,谢过世叔。”

“哈哈,世侄莫要见外。有了这个脚力,今晚世侄就不要赶路,好好歇息一夜吧。来,快随老朽进屋。”

这时,几个黄衫侍女已经抬上一个陈旧的足案于堂厅正中,上置茶具一套,另有三块灰黑的麻丝跪垫至于厅中。穆勃见了,心中颇为惊奇:老者大户人家,屋内陈设精细,怎么竟用这种旧货?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未多言,只是随老者正坐于案几之侧。

“哈哈,世侄,这是当年阮步兵请嵇叔夜品茗的足案,平日我也只是目赏。今日贤侄来,方才命人取出,特来一试。”

“你看,这个麻垫,当年是高祖拜韩信为帅时所用,另有一块,萧丞相所用也。”

“看,这个漆盘,曾是齐王赏赐稷下荀祭酒的物件;这个茗具,是穆天子宴西王母之器具,小老儿好古,平暇便费心收集来赏玩。”

穆勃一听,心中再次暗暗称奇,暗自想到:这老人家真是喜好吹嘘。刚才提到的那些人都有百千年的年头了,更别提他们所用之物了。难不成他老人家活了千百年,随手顺来这些物件?想到这,穆勃不禁微微一笑。

“小姐到。”一位侍女清声通报。众侍女依次点燃厅堂前后所有烛火,前院和大厅顿时一片金煌壁明,穆勃眼见一位小姐身着粉色席地襦裙,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而来,正欲起身,却有一股桃花暗香,似被她们这徐徐而进的身形拨弄涌将过来,一阵阵的酥骨绵柔之意不断泛起,令穆勃不竟沉迷小醉一番,待回神时,那位小姐竟已来到眼前,穆勃立时起身行礼。

“穆勃见过世妹。”

“咯咯、咯咯------”那姑娘为穆勃神态所乐,不竟掩口莞尔。趁此刻,穆勃稍加打探了这姑娘,却见她襦衫华丽、都是极品丝缎。头饰招展,尽是上等器物。身材娇小,脸蛋妩媚,下巴尖细,两眉细挑。尤其是一双迷离眼角,带有一丝说不尽的嫣然百媚之情;一对高耸双峰,顿觉一眼望不穿的云拢烟雨之感。

“世侄。”古显轻呼道。

“啊。”穆勃从呆望中回醒,缓了个神,整顿衣衫,镇定念道:“世妹光彩颐然,为兄失礼了。”

“咯咯、咯咯------”那姑娘未发一言,只是轻笑回礼,端坐在案几一侧。

“来,我来引荐一下,这是小女,月儿。这是我故人之后,穆勃。他本来是要连夜赶往山南道衙门,但我已赠他好马一匹,不用这么急了。今夜天色姣好,老夫我茶兴大发,特邀世侄和我们一起品茗。”

穆勃见老者盛情款款,接口道:“勃儿虽也自幼随伯父读书问道,但终究一乡下粗鄙之人,今日蒙世叔抬爱,实不敢当。”

“诶,世侄不要自谦,想当年,孔明、景略,谁不是寒门之人,但凭满腹经世救民之学在波巍诡谲的乱世之中力拨风雨;光武、寄奴,谁不是粗鄙中人,只借一颗壮志凌云之心在风起云涌的乱世之中建功立业。个个一番作为。谁说英雄要问出处。当今之世,虽还算富足,但边疆凶患四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藏。正所谓,杨花飞,蜀道难,截断竹萧方见日,更无一史乃平安啊。”

“世叔,您的口吻和我的伯父可真像啊。不过当今太平盛世,天下归一,唯因边塞不宁才让我们这些寒门男儿有建功立业之地。世叔,您这后几句甚是深奥,小侄虽读过几年书,但学问不深,不知作何解呀?”穆勃颇为迷惑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古显摆摆手,哈哈一笑,“年纪大了,见得多了,随口聊聊。来,不说这个了。你看我家月儿对茶道略通,今日就由小女奉茶,我们一道分享。”

“诺,女儿奉命。”轻声激扬,如风带银铃。那位月儿小姐应允了一声,又稍稍目视穆勃一番,眼波流转,回眸嗔笑。

“来人,焚香、上茶。卷起四周檀帘,打开堂厅天井罩盖,摆上武夷峰顶春时新茶,今夜老夫要和世侄及小女一起品茗。对了,古安,快把慕容凤凰用过的那个铜镜拿来,老夫品茗前当正衣冠。”

被幽幽桃树所围的一座富丽宅子内,一老者、一青年和一妩媚的少女,三人围几正坐,清香緲缈,绕柱而上;白水滚滚,蒸汽四散;这一幕在富丽堂皇的灯光和一泻似水的月光相映下,显得那么清恬自然。

“水开了。”月儿轻声念道:“穆兄,请看,此水是我在去年冬日时采集院中桃树枝上刚落下之晶莹白雪,以银瓶储之,得存三罐。如今大哥来访,开启一罐,即以银瓶为灶,桃枝为柴,用小火催之,你看,现在水已见沸,当满瓶沸水现群鱼吐珠之像,即可洒下舂碾成粉的茶沫了。”

“好啊,”老者笑道。“月儿的茶艺是越来越精通了。”

“爹爹过奖了。”言毕,月儿又撇望穆勃一眼,秋波横送,不禁让穆勃心底又泛起一股酥意。

“爹爹,穆大哥,茶已煮好。”但见月儿小姐纤手灵动,将闪亮的银罐中那似花又似雾的茶沫用桃木茶勺捞出,再将甘醇茶液轻轻倒入那三个黝黑的茶瓯之中,片刻之间,三杯金黄的浓茶在茶瓯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如琥珀流光,黄蕊新生,芳香攒动,扶摇直上。此刻,九天月华更是透过打开的天井顺势而下,倒映在茶瓯浓浆之中,此情此景,让正坐案几之侧的三人,半醉半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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