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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两地书信

那天晚上,乔木回到家里,母亲早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着她回来吃饭了。然而,乔木却毫无胃口,她只是应景地吃了几口,就躲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将门锁死了。对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不敢和母亲说,如果母亲知道父亲到学校来看她,还要接她去CD过年,不知道母亲会该多么生气,说不定还会犯病。她现在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和精神寄托,如果失去了她,母亲可能都无法活下去了。其实,今天父亲的突然出现,让她百感交集。虽然她生父亲的气,但在内心深处,父亲能够来看她,她还是会感到一些欣慰的。她现在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确对父亲做的很决绝,但是她并不后悔,反而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意。“哼,你抛弃弃子,让你也尝尝难受的滋味吧。”

乔木坐在书桌前,面前摆放着书本,但她脑子中一直在胡思乱想,一点也学习不进去。正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隐隐的电话铃声,紧接着传来母亲接电话的声音,片刻之后,传来母亲敲门的声:“小溪——小溪——虽然是应母亲的要求改的名,但是母亲也还是习惯叫她小溪的。乔木没有答话,她现在心情烦躁,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小溪,你的电话。”又传来母亲的声音。小溪有些不耐烦地说:“不接,不接,就说我不在。”母亲说:“看你这孩子,我已经和人家说你在家了,快出来接电话吧。”乔木悻悻地打开房门走出卧室,拿起电话,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喂,谁呀?”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声音。“喂,哪位?怎么不说话?”她再次问道。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是……是我。” 那声音似乎有一点点紧张。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乔木心口怦怦跳动了两下,她似乎感觉到是谁了,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谁呀?”

“我是清平,杨清平。”

听到“清平”两个字,乔木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委屈,一股酸涩的气流直冲鼻腔管,她的眼睛瞬时湿润了,她只是轻声地答道:“哦……”

“你在家呀?我现在在汶川呢。”

“你放假了?”

“对,我放寒假了,我刚到汶川,一到县城,我就去县一中找你了,但是你不在教室呀。”

“我今天有事,早点回家了。”

两个人说到这里,突然都没有话说了,沉默了片刻,电话里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见你一面。”乔木没有及时答复,她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去,等以后再说吧。”她现在突然不想见任何男人。

清平在县城停留了一天,但最终也没能见到乔木,之后他多次给乔木家里打过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寒假结束后返京的那天,他又去县一中找过一次,但是乔木并没有在教室里,打问班里的同学,都说乔木请假了。那天清平又专门来到后山的银杏树林边,他在那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只是空气中依然充满冬日的寒气。银杏树林里静悄悄的,树枝上光秃秃的,满地金黄的落叶,经过风雨的侵蚀,已经变得乌黑一片,大部分已经粉化,融进了泥土里。他静静地躺在枯黄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些晃眼。他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乔木的影子,他似乎能够闻到空气中残存的昔日乔木身上淡淡的清香气息,仿佛乔木就在树林里跳跃奔跑,躲在银杏树的后面向他调皮地微笑。这时树林里传来轻微的沙沙的脚步声,他激动地一下坐了起来,难道真的发生奇迹了吗!他以为真的是乔木来了,然而睁眼看时,银杏树林里杳无人迹,只有轻轻的风吹拂着地面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心中顿时一阵失落,在地上揪起一颗枯草梗,含在嘴里咬着,一截截地咬碎。他难过地想:“乔木一定是不愿意再理我了,或者是怕我影响她的学习,她在心里恨我呢。”

直到返回学校的一个多月后,清平收到了乔木的回信,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那天清平在教室里上自习,生活委员将一封信交给他。他看到信封上的字迹,知道是乔木的来信。他心情激动而又忐忑不安地打开了信封,当取出信瓤,一片绿色的银杏树叶掉落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纸,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他默念起来:

清平:

见信好!

光阴荏苒,转眼已经半年不见,你现在一切都好吧!上次的来信已经收到,没有及时回复,请见谅!寒假里你到汶川来找我,没能和你见面,很抱歉!因家母生病住院,我一直在医院照顾,没有时间和你联系。现在距离高考不到半年时间,学习十分紧张。每日三点一线的生活,你也曾经经历过的,虽然单调,但心中对未来,对大学充满了渴望,因此并不觉得枯燥,只是依然觉得时间紧张,总有不够用的感觉。我现在成绩稳定,两次模拟考试都进了年级前十名。老师也对我格外重视和关心,特别是周老师,还记得吗,我们的班主任,时常找我谈话,给我很大的鼓励。还有,你知道吗,你已经上了学校的光荣榜了,成了全校同学的榜样,每每周老师在课堂上提起你,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她会讲当年你刻苦学习的故事给我们听,讲你如何秉烛夜读……

十分的羡慕你呀,能够在大学校园里徜徉散步,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听名师讲堂。上次在信中,听你说,你们学校里有一个很大的湖,叫“镜湖”,十分的漂亮,不愧是名校,校园那么大,那么美。你们学校的银杏树林,有后山的银杏树林漂亮吗?

北京是什么样子?那里好玩吗?那里的气候和我们家乡有什么不同?看天气预报,北京现在天气依然很冷,你要多穿衣服,小心感冒了。你寄来的学习资料很好,我已经在用了,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昨天傍晚,我又去爬后山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了,银杏树林已经长出了新的叶子,一片碧绿,十分的漂亮,我采摘了一片,给你随信寄过去,它携载着我的梦想和希望,飞向你……你要好好保存,等将来我去了北京,还要看的。你给我寄来的银杏树叶,我到照相馆过了塑,当做书签夹在了课本里,它时时的鼓励着我,温暖着我。这段时间,为了不耽误学习,我又住学校宿舍了。还有,告诉你一个震惊的消息,我把头发剪短了,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长辫子了,而是变成了齐颈的短发。同学们都说,我像民国时代的女子,就像电视剧《金粉世家》里面的冷清秋。主要是因为每次梳洗比较浪费时间,因此才下了狠心剪短的,剪头发那天,我都伤心的哭了。没办法,一切都为了高考,希望这次能够考出好成绩,等考上大学,我是还要再把头发留起来的。

时间不早了,教室里已经熄灯多时,我现在是点着蜡烛给你写信呢……以前,教室里还有你相伴,现在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学习,有点害怕……夜已经深了,先和你聊到这里吧,我要回宿舍休息了,等以后见面再聊!我现在一切都好,勿念!

晚安,顺祝学业精进!

乔木

2008年3月3日夜于教室

念完了信,清平心中顿时释怀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寒假里乔木对他避而不见了,在读信的前半部分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忐忑的,因为乔木一直都显得冷淡而客气,但读到信的后半部分,他渐渐从乔木的文字中感觉出一丝丝的暖意。他拿起那片绿色的银杏树叶,温情地凝视着。这时,他发现银杏树叶上写着一行细小的字迹:“等我,今秋,一起散步,在银杏树叶飘落的小道上……”清平心中淌过一阵暖流,嘴角荡起一丝难以掩饰的笑容。他将乔木的信小心地收好,视若珍宝一般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收拾好书包,准备上课去了。今天晚上在阶梯教室上陈默然教授的法理课。

在陈默然教授的课堂上,清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纸,准备给乔木写信了。他本来是想等到课后再给她回信的,但是他实在压制不住心中涌动的感情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一个蜂巢,有无数的蜜蜂将采来的蜂蜜源源不断地注入进去,甜蜜而又痒痒难耐。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要对乔木说。法理学本来就十分的枯燥艰深,很多同学都听不懂,尽管陈默然教授已经讲授的十分精彩了,但还是有一部分同学在课桌底下玩手机,看小说,甚至有的同学公然趴在课桌上打瞌睡。清平坚持听了一会,怎奈心思不在课堂上,因此也就索性不听了,干脆开始给乔木回信。他铺开信纸,徐徐写起来:

乔木:

来信已经收到,内心十分激动。得知伯母生病的消息,十分难过和担心,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康健?在此我不得不批评你,当时你应该主动联系我,告诉我这件事情,那样的话不至于我误会你,而且说不定我也可以尽些绵薄之力,去医院帮你照顾伯母。现在学习时间这么紧张,你又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怎么顾得过来?不知你家中现在情况如何,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你一定不要客气,我一定会义无反顾,责无旁贷的。

寒假里回汶川,我去学校找了你两趟,给你家里打了无数次电话,但一直无法联系到你,我真的急坏了。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愿意再理我了呢。这次离开汶川的时候,我也去爬后山了,在银杏树林边,我等了你一下午,但遗憾的是,你没有来……

现在这个阶段,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吃些营养品,还有,要加强身体锻炼,你的身体本来就柔弱,如果不锻炼,在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下,身体是吃不消的。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现在要张弛有度,不能一味给自己施加压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去年就是因为你没有调整好状态,所以高考才发挥失常的,一定要吸取上次的教训。我上次给你邮寄的学习资料,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你根据自己的实际来安排复习吧……

清平正写的专注,这时坐在身边的同学突然用腿碰了他几下,他警惕地抬起头来,只见陈默然教授站立在讲台上,正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下方,一言不发。教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沉默良久,陈教授却用平静的语气说:“把那些打瞌睡的同学给叫醒。”几个打瞌睡的同学被身边的同学拍醒了,一个同学睡得流了口水,偷偷地用手掌擦掉,引起周围同学一阵窃窃的笑声。陈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节,你们也正处在一个学习的好年龄,国家和父母给你们创造了这么好的学习环境,你们要好好珍惜呀!”清平脸上一阵发烫,羞愧地将信纸偷偷地折叠起来,压在了课本下面,他也不知道讲到哪里了,胡乱地将课本翻到了一页。随后的时间里,清平打起精神,认真听起讲来。一直等到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他才打开信纸,继续给乔木写信,他接着写道:

北京现在天气依然寒冷,就是传说中的“倒春寒”,前两天还飘了一场零星小雪呢,虽然路面上不可能再存留积雪,但依然增加了几分寒气。镜湖上的冰已经融化,湖边的垂杨柳已经吐翠,和湖水掩映,十分的漂亮,等你也考到北方大学的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去湖边散步了……乔木,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期待你的到来啊!无数次,在梦中,我都梦见牵着你的手散步的影子。我们相识仅一年多,尽管时间不长,但是说来奇怪,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相识似的。你说奇怪不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相似的感觉。

乔木……你要多保重,照顾好自己。我等着你,在这里等你。最后,有机会代我向周老师问好,等我下次回去,一定去看她。

写完了信,清平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最后,他在落款的地方写下“清平”两个字,将信收好,但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将信纸打开,他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在“清平”两个字的前面添上了“想你的”三个字。

从教室回宿舍的路上,他故意绕道从银杏树大道走,一个人慢慢地散着步,想象着乔木到来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在银杏树叶飘飞的午后散步的情景。在宿舍楼下,他把给乔木的信塞进了信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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