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娅的姐姐肖平大她八岁,是姐弟兄妹中的老大,以前在松辽石油城的一个国营企业的基层当个书记。
这次她得的病其实是心病。
随着改革形势的深入发展,这个国家较为大型的企业又采取了更进一步的运作,在头一年企业内部来了个分家,主体独立,辅助生产单位给另立门户,自负盈亏。
肖平的单位是非主体生产单位,受到了冲击,被合并到另外一个单位了。
这样一来,肖平的岗位也需要竞争上岗,她感觉凭自身的硬件也不行,文化程度是文革初中,大专是后补习,年龄超线,考虑了再三,同丈夫大刚反复商量,主动要求在人员分流中自愿走有偿解除劳动合同买断工龄这步棋。
肖平在办理了手续后,回到了家里。
由于她在岗位上忙忙碌碌地工作了近三十年,突然回到家里闲了下来,整天在三居室的房间里来回转悠,几天下来,人也没有了精神,睡不好吃不香,人也瘦了,还有了毛病,说是头疼郁闷,丈夫大刚带她去了医院。
医院看病的人很多,大刚去挂了号。
等了一个多小时,肖平有些不耐烦了。在候诊室走廊里来回的走着。
护士在叫号:“39号。”
“在,在。肖平,轮到咱了。”大刚答应着护士又喊着已经走出去的肖平。
医生很年轻,戴着深度的眼镜,穿着白色的大褂,右侧有个红十字。
他用手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问肖平:“怎么了,哪不舒服?”
“头疼,心里有些发闷。”
“多大年龄?”
“我的看病本子上不是有年龄嘛。”肖平打心里就没瞧得起这个医生。
也没看出什么大的毛病,这个小医生说:“可能是更年期综合症。”
“什么叫可能?你不会看病吧。”肖平一听更生气了。
大刚劝她:“你别这样,也许医生说的对,你在这带点医生的药回去,或许吃了就好了呢。”
肖平起身离去。
小医生发呆的看着她离去。
肖平连大刚开的车都不坐了,自己乘小客回到家里。
大刚看她如此,只好给小姨子打了个电话,让她来陪陪肖平,大刚的工作还很忙。
他在生产主体单位,多少还负点小责任。
肖平一下车就见到了接她的姐夫,忙不迭的询问姐姐怎么了。
大刚说:“我看她没什么大病,就是在岗位退下来心态没有调整好,这里有病。”
姐夫用手指了指头,又无奈地摇摇头。
肖娅坐进姐夫开来的接自己的车。
路面上有些泥泞,这里的气温比肖娅的家那里要高出几度,下雪后有些融化了,一些行走在路上的人们裤脚上甩上了泥巴,都在急匆匆的往前奔着,肖娅在着急的望着外面。
姐夫悠然自得的开着车,看来姐姐的病没什么大事,不然,姐夫不会是这么个样子。姐夫和姐姐是很恩爱的一对夫妻。
今天大刚穿着皮甲克,很庄重也很帅气。
在大刚的眼里,这姐俩不但长相不同,性格也有天壤之别。
肖娅性格温柔漂亮文静,有吸引人的魅力,谁都希望多看她两眼。
有见过肖娅的人逗大刚:“都说小姨子的屁股可有姐夫的一半儿, 你得着没有哇?”
“哪舍得啊,我的小姨子娇贵,不能乱碰。可不象你小子,三个小姨子划拉一对半。”
“怕肖平吧,哈哈哈。”
肖平的性格豪放,平时真的有点象男人的气度。
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焦急的里外走动,不时的望望窗外。
她就象个要向亲人诉说满腹委屈的受气小媳妇,等着娘家人的来临。
长的同肖娅也不象,用肖平她自己的话说,小娅人家细皮嫩肉象妈妈,自己呢是象父亲,特酷似父亲的面容,单眼皮呢还是个小眼睛,虽然是个高鼻梁,可是皮肤又有些微黑,身材算是适中。160公分的身高,60公斤的体重,可一同妹妹比,她就逊色了,肖娅167公分,也是60公斤,可高出来的7公分使她的身材显得就苗条多了。
车回来了,肖娅同姐夫一块儿走进屋子。
肖平接过妹妹的东西,转身倒了杯水,问:
“车上冷不冷?人多吗?”
“不冷,人也不多,我坐的是软卧,挺舒服。”肖娅回答姐姐的问话。
她想起来那两个农村的男人,又笑着说:
“在软卧车上碰到俩农村的人,看样子是有点钱,想买电脑。可又不懂,总是问我,让我给他们讲了半天。”
姐姐说:“我也买了,在学着打字,赶明儿没事到网上看看新闻唠唠嗑。”
“是吗?你也买电脑了?姐,这样你省得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可以在网上看看书,看看新闻,挺好的啊!”肖娅积极的怂恿着。
姐夫大刚一听:“咋样,我说的你不信,给你买了,你还说我浪费你的钱,以后你还可以在网上当你的书记,遇到合适的还可以找个情人呢。”他在逗肖平。
姐夫平时的话语很少,今天看小姨子一来老婆的病好了一大半,心里一高兴还来上几句。
“哟,我说姐夫大人,你让我姐姐到网上找情人,你在哪里找?”肖娅问姐夫。
姐夫见平时不同自己开玩笑的小姨子对自己这么说,心惊地说:
“我可不敢。”
然后说:“我要上班了,你来陪你姐吧。”忙不迭的走了。
肖娅感觉姐夫在什么地方有了变化。
肖平与肖娅俩人吃了点早饭,闲聊几句后,看到姐姐真的没什么大病,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帮姐姐打开电脑,教了她一些基本知识。
肖平要上街去买菜,对妹妹说:“我上街,你在家睡会觉。”
她让妹妹在家里休息,说不用她陪着了。姐姐走后,肖娅睡不着,索性再次打开机器,看了看新闻,走进聊天室。
肖娅发现了“海底珊瑚”,肖娅还是用“紫衫裙”这个网名。“海底珊瑚”也看到了肖娅的网名。
海底珊瑚:你好!
紫衫裙:你好!
海底珊瑚:两天不见了。
紫衫裙:哦,我有事情来姐姐家里了。
海底珊瑚:我已经告诉您我是北京的,你是哪里的呢?
紫衫裙:我是北国边陲的一个小镇,地图上面是个小圆点。
海底珊瑚:具体地址不想说?好的,可以保留。春风吹到你那里了没有?我这里已经是春意盎然了。
紫衫裙:虽然不是冰天雪地,但是也没有你那里的融融暖意。
海底珊瑚:但愿你的心里会是早春二月。
紫衫裙:为什么这么讲?
海底珊瑚:因为你喜欢的颜色说明你是双重性格的女人。
紫衫裙:不会吧,我自己的性格我自己会清楚的。
海底珊瑚:我说给你听?
紫衫裙:好啊,还同上次一样,你说我来听。
海底珊瑚:喜欢紫色的人她的性格有的时候是小溪流水般温柔,没有风浪,平缓的流淌,可是当她发怒的时候会像遇到风暴的海浪,撞击拍打海岸。
紫衫裙:我到没觉得是这样的。
海底珊瑚:那是你没有遇到挫折和打击。
紫衫裙:我到希望自己永远是平缓的小溪。
海底珊瑚:我也祝福你希望你永远是个温顺、温柔、温情的女人,那样你才是幸福的,可是如遇到风波时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大脑,让它冷静再冷静。你才会是以柔克钢的海水,你看海水虽为水,但是它能把带有棱角的石头冲刷为圆圆小石子。
紫衫裙:是吗?我没有到过海边,不知道圆圆的小石子是海水冲刷而成的。
海底珊瑚:能问你的职业吗?或者你介绍一下自己?
紫衫裙:还是你先介绍你自己吧,一直是你说我听啊。
海底珊瑚:我是北京一家外企的职员,以前是汽车制造厂的职工,前几年离职的,在离职后的第二年才来到这家外资企业。虽然很辛苦,也很疲惫,但是心里觉得还成,挺充实的。家庭生活也不错,我有一个儿子,是我的心尖,现在在上大二。夫人在家里当贤妻良母,是个下岗女工。我的年龄是47岁,文化程度是大专,属于第二学历。我说的很详细的吧?
紫衫裙:谢谢你信任我,看来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基本情况。我是在北国边陲的一个小镇,地名是“江河塔”,很小很小的地方。我是大本生,学的文科,生肖是红眼睛的小白兔。老公是高我三届的校友。大我两岁。我在一家私有企业打工。我说完了。
海底珊瑚:不尽然,还有孩子呢,如你的孩子是闺女我们做个亲家也不错啊。哈哈,开个玩笑,请不要生气啊。
紫衫裙:孩子?
海底珊瑚:对啊,孩子。
肖娅想了想,打出:对不起,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海底珊瑚:......可以。
紫衫裙:今天就聊到这里,好吗?
他又追问:怎么联系呢?可以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吗?你要吗?
肖娅:方便吗?
他回答:我很想听听你的声音。我的手机号码是:130......,记 下来,好吗?
肖娅想了一下,记了下来。接着打上:
再见!
肖平买了许多妹妹爱吃的食品,腊肠,火腿,松花蛋,还有一些蔬菜。忙着去准备午饭。
肖娅去帮忙,她对肖平说:“姐,我帮你干点什么?”
肖平抬头看了妹妹一眼,:“去去,一边呆着去,我这里不用你,有你倒添乱。”姐姐把她撵出厨房。
午餐很丰盛,大刚接到肖平的电话:“大刚,你回来吃午饭吧,我做了些菜,你给我回来,小娅才来几回呀,别见不到你的面。小姨子看姐夫?那怕啥?快回来,我们等你一块吃。”
大刚赶回来给小姨子接风,坐在饭桌前,看到肖平的病不翼而飞,心里高兴的说:“还是你来了比医生强,看你姐的病好了一大半。”
他喝了口易拉罐啤酒,吃着红烧鲫鱼,嘴里直说:“今天的菜味道不错,啤酒味道也挺好,这还是春节的时候单位发的福利。”
大刚的脸又是红红的了,他是根本不胜酒量的。
午后,姐俩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聊起了家常。
大刚对她们说:“你们姐俩唠嗑吧,我回单位去了。”
姐姐向妹妹诉说心中的苦闷:
“你说啊,我还不到50岁,就变成了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了,辛苦了30年,落得个如此下场,这心里能好受吗?我跟你姐夫说说吧,他说我不知道享福,就是爱操心的命。
我前几天头疼的厉害,去医院看看病,你说怎么着,医院都是年轻的医生了,老的都回家了,也是人员分流。药房的换上了个没有定上职称的儿科大夫,找什么都找不到,窗外取药的排成了长队,大家都在埋怨,可能怪人家吗?原来的司药也解除劳动合同回家了。这个儿科大夫没有定上职称,那她也在门诊坐了好几年啊。
特可恨的是那个内科大夫,说我是什么更年期,气的我病也不看了。大刚看他也说不了我,把你找了回来,可倒好,折腾你一回。咱俩也小半年没见了,这回呀,多住两天。”
肖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长长的舒了口气。
妹妹肖娅看姐姐肖平的情绪有些激动,去给姐姐拿了个橘子,剥了皮,递给姐姐:“给,先去去火。”肖平嗔怪的看了妹妹一眼:“谁说橘子去火,正相反,吃这个火气更大。还是来个冻梨痛快。”
姐姐去阴面的阳台取来几个黑色的冻梨,用水泡上了。回过头来说:
“小娅,记得咱们小时侯的事不?我呀,这一不上班回到家里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看到小娅迷惑的眼神儿,姐姐坐在妹妹的身边。
继续说:
“咱家那时侯条件不好,过年呢,我最大的期盼是做套新衣裳,一年里就盼望着这几天,三百六十五天顶数这些天高兴,咱爹咱妈也就那些天不吵架。
花几块钱买回来冻梨和冻柿子,放在搁煤的仓子里,可以随便拿几个用水缓冻,梨上化出一层冰壳,掰掉冰壳,梨就变软了,用牙一咬,那个酸甜味道沁入嘴里,我最喜欢吃冻梨,真痛快。”
肖娅发现姐姐现在挺爱说以前的事情,这与她在岗位时是不一样了。以前她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家里的家务姐夫承担大半部分。她在岗位的时候是个书记,工作的特点使她有些严肃,其实姐姐肖平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在当书记以前,她也爱玩儿爱笑,喜欢唱歌跳舞,还特别爱出去旅游。到过很多城市,而且写了旅游随想,有的散文还登载到报纸杂志上。
在世界妇女四次大会主办的百家报刊征文大赛中得了个国家二等奖,当时在单位也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肖娅看到她现在真的有点变成婆婆妈妈的了,有些心疼姐姐,想了想说:
“姐,你回到家里是有些早,可是这也是大势所趋,你能激流勇退是正确的,大型企业改革的方向和路子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单位是很不错的了,起码是有偿解除劳动合同,有偿啊,比起那些工厂倒闭工人解散的强了多少啊。”
肖平看了妹妹一眼,说:“把你能的,还来做我的工作,我比你懂,就是得有个调整过程不是。心里闷的慌,又没处去说,憋的难受。哎!没法子啊。”
肖娅看姐姐她的确没什么毛病,心里踏实了,说:“姐,我还是教你上网,省得我走了你又没事做了。”
肖娅耐心地教着姐姐,告诉她怎么看新闻,怎么玩游戏,怎么去聊天室里。
这样几天过去了。
肖娅发现自己在姐姐家的几天里,只是第一天看到了姐夫大刚。问姐姐:
“我姐夫总是这么忙吗?”
肖平:“他很忙,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打个电话回来,忙厉害了电话也没有。”
肖娅听了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在为姐姐担心,担心什么又说不清楚。
姐姐也能到网络上来了。
她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喜欢紫色的女人
她也可以慢慢地同别人聊天了,总爱教训别人,遇到爱开玩笑的人逗她,她有的时候还生气。
不到两天,这个聊天室里都知道有个女书记,她从不隐瞒自己的职业和地址。
也遇到过能说到一块儿的网友。
肖娅要回去了。
大刚还是接到电话才回来的。他的精神状态显得很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肖平心疼地问:“咋累成这个样子?”
大刚看看肖平和肖娅,说了句:
“下面的矿里又有新的井站投产。”
就没有下话了。
肖娅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