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垂了眼,脸色肃然。
“神医?”何老大终于忍不住出声相询。
白九收回手,慢慢地道:“我要净手。”
何老大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也只能耐心地等着,等白九再次净了手,他这才问道:“神医,我妻主的病……”
白九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看也不看何老大一眼,只是问道:“何老大,你妻主的病,你当真打定了注意要治?”
这话问得何老大一愣,他这半年四处绑了名医上山,这次又费尽心思请了白九来,不就是为了给妻主治病吗?他知道白九不会白说这样一句话,当下也直接问道:“神医,此言何意?”
白九眯了眼,淡淡地道:“凤凰山上凤凰寨,便是凤凰也难过。你这凤凰寨居然还真留下了凤凰啊!”
何老大脸色陡变。
“你妻主的身份,难道你就没思量过吗?”白九慢悠悠地道。
何老大一言不发。
“看来你心里也是有数的。”白九笑了,他本就生得极美,此刻嘴角微扬笑意淡淡更是添了不少容光,只是这笑容在何老大看来实在有些刺眼。
“你妻主这病原因最是简单不过,中毒。只不过这毒不简单,是越国大内秘药——大梦未醒。我随师父学医多年,也只是听说罢了,据闻只有越国大巫师手上才有此药。何老大,能中此毒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啊!况且你妻主中毒之后却未即刻毒发,反而拖延了几年,想来她手上本也是有拖延毒性的药物,这药自然也不是凡品。我听说几年前越国四皇女登了皇位,原本的皇太女却是退位让贤,近几年更是甚少露面……何老大,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原由呢?”
余乐英听得这等皇室秘事,心下已是骇然,好在他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不短,脸上也未显出什么来,他看向何老大,见他一脸的灰白之色,同情之余也忍不住感叹,何老大一世英雄,嫁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妻主,情路自然坎坷了。他身旁的杨绵绵“哦”了一声,托着下巴皱眉思索起来。
“何老大,你妻主的病还要治吗?”白九又问。
“治,当然治!”何老大握了拳咬牙道。
“当真?她蛰伏于凤凰寨就是因为身中奇毒,若是毒解了,这凤凰只怕便要展翅高飞了。我听说越国如今民怨甚重,新皇很不得民心啊!”白九笑吟吟地道,何老大脸色越是难看他越是笑得开心。“越国大好河山,岂是区区一个凤凰山能比拟的?”
何老大猛地抬起头来。“神医这般问我可是有把握治好阿青?只要神医能治好阿青,神医要什么我都甘愿……”这铮铮男儿已是语含哽咽。
白九沉下脸来:“便是能治,我也不愿治。”
“神医!”何老大又惊又喜,喜的是妻主的病能治,惊的是这三不医果然脾气古怪,不知为何又翻脸了。“神医,有何为难处你尽管说,只要是何某做得到的……”何老大急得不行了。
白九此时却又摆起谱来,完全不搭理何老大。
余乐英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动静,见何老大一筹莫展便劝道:“白九,你怎的又为难起何老大来?”
白九哼了一声:“不是我为难他,是他为难我!”
“怎么是何老大为难你了?”余乐英奇道。
白九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毒本就难解,她中毒太久,服药过多,药性累积,要解毒更是不易。现在她身体羸弱,用药需十二分的小心,而且毒发期间药根本服不下去,想要解毒,就不能用寻常的方法。”
“那用什么方法?”
“熏蒸、药浴、针灸……”
“这些……”余乐英疑惑:“怎么让你为难了?”
白九恼怒地瞪了余乐英一眼:“我可没兴趣伺侯女人!”
“谁敢要你伺侯,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三不医,”余乐英笑着:“你只需下令,该如何去做到时自然会有人的。”
何老大连连点头:“断不敢使神医辛劳,我即刻挑几个伶俐的人来伺侯神医,听候神医吩咐。”
白九冷笑:“听我的吩咐便有用吗?他们懂得多少医道药理,能帮得上我分毫?”
何老大一噎,正想说要不然我去山下绑几个大夫上山,便见余乐英将白九拉到了一旁两人低声说起话来。何老大知道此刻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压抑住满心满肺的焦急耐心等着,转头一看却发现有个人坐在自己妻主床旁,他心下一惊,看清是杨绵绵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两步走了过来,问道:“杨小姐,怎么了?”
杨绵绵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道:“我刚才听白神医说得稀奇,对这种毒很是好奇,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见过呢。何老大,你夫人就一直这样睡着吗?”
碍于杨绵绵是女子,何老大只得强忍不耐,说道:“是的,刚开始只睡大半日,后来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连进食的时间都不够。”
杨绵绵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见白九冷笑道:“怎么,杨小姐对白某所言有异议,不如你来医治如何?”
杨绵绵摇头:“我不行,这病我不知道该怎么治。我只是觉得这病有点像我朋友说的发作性睡病,好奇看一看。”
“发作性睡病?”白九听见这词不由得一愣,他浸淫医道十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种病。于是冷笑道:“却不知还有这种病,看来白某还真是学艺不精了。杨小姐既然提出这病,不知这病到底是如何发作,又如何医治?”
杨绵绵费力地想了想:“我是听朋友说的,她说过她们科有一种病,病人会突然入睡,不管他之前在做什么,可能在吃饭,可能在走路,可能在工作,要是病发得不是时候很容易发生意外,说不定走在马路上倒下去就会被车给撞了,总之是很危险。”
“那该如何医治?”
“这个我真是一窍不通了,大概是用一些中枢兴奋剂,让人不要入睡。”
“何谓中枢、兴奋剂?”这名字实在拗口,白九顿了顿才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杨绵绵愁眉苦脸:“这实在不是我的专业,我也只是听寝室里精神科的同学说的。”
“道听途说,就不要妄言!”白九冷哼道。
“我是不知道,我同学一定知道的。”杨绵绵有几分不服气地道。
“不知杨小姐同学在何处,若是请来能替何老大妻主医病也是功德一件。”白九阴森森地道。
杨绵绵脸上忽然显出哀伤来:“我也想知道她们在哪儿。”
白九见她神色哀凄,眼睛里隐隐有水光浮现,满嘴的讥笑嘲讽顿时咽了下去,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专心喝起茶来,私下里却不时地偷瞄上杨绵绵一眼,心想难不成是我把她弄哭了?还好没别的人知道……白九暗自庆幸,若是让家里的那帮人知道了,他耳根只怕难得清净了。哎,可真是不想回去啊……唔,在这凤凰山上躲一段日子也不错……
适才杨绵绵同白九说话,余乐英将何老大拉到一旁细细说了一阵。何老大听完咬了咬牙,走到白九面前,说道:“神医,只要你能医好阿青,我……我便同阿青说,让她娶你,正君之位,自然是你的。”
白九先是一愣,尔后暴跳如雷,怒道:“呸!这个女人本公子会稀罕么?正君之位,何老大你自个儿留着吧!”
他拂袖便走。
何老大忙拦住他,急道:“神医,是我说错了话,会错了意,神医你大人有大量,就当何某说过的话是放屁。”
白九嗤笑一声:“何老大,这话可真是不得了,你何老大可是凤凰山上一言九鼎的大英雄大人物,你说的话,白某岂能不放在心上?这世上我白九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了,原本看在姓余那家伙的面子上我破例了一回,果真是破例不得!”
余乐英叹道:“白九,何老大是误会了,他说的是寻常男人心思,哪里明白你的难处。你便不计较这一回吧。”
白九冷笑:“这世上讨人厌的女人多的是,仗着自己是女人就觉得天下男子都要嫁给她,我没这心思,谁又能保证那些女人没别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