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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身往戒坛寺

楚千叶的眼光依然呆滞,在炭火下也那样的无神。她已经被人抬到了正式的祭奠大殿之前,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说雪停,偶尔还是会飘上一两朵雪花,遇到飘起的纸钱灰烬,立马附着上去,但是立马被高温化成蒸汽。微风悄悄的吹开了地上散落的纸钱,也吹起了没藏讹庞的衣带。

楚千叶还是那般如雕像,一动不动,没藏讹庞却已经抽出了他的大刀。这是午夜,周围的人也已经被没藏讹庞清走,一步步向前,刀缓缓的抬起,迅速的落下,直奔楚千叶的头顶,刀锋之上已反射烛光点点。

楚千叶此刻形如枯槁,本身就像是一个死人,她没有躲避,即使他已经感觉到了刀锋的寒冷,这是因为他已不想活。

…………

此时的西夏,各部散去,百废待兴,兴庆的人们偷偷的瞧了瞧外面的天,才慢慢的卸下门板,开始新的一天。街上的行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开始还只是一两声低沉的叫喊,逐渐的延伸到各条巷子,最响彻整个皇城。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人们都处在压抑之中,此刻难得真正的清明,自然掩不住喜悦,孩子们更是走街串巷,交起那些还在沉睡的人们,已经有人开始找马车去城外接回那些逃难的亲人。

皇城内,更为忙碌的则是那些武林中人。无论是崔无极,还是从中原赶来的人们,都在寻找那方天元印。他们知道那方印在皇城之中,在皇宫之中,却始终没有找到。直到西夏宣布将此印送与大宋朝廷,表示臣服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方印落入了没藏讹庞的手中。

西夏的表态等于是臣服大宋,也等于这方印现在是大宋皇帝的东西,现在可没有多少人再打这个心思。无论是从传承,还是到武林共识,这方印本来就是赵氏皇族的东西他们自然在没有了心思。

但是也不乏胆大之人,继续想着法子打探天元印的消息。这自然遭到了西夏的不满,但是却又奈何不得。原本听命于李元昊的一品堂,现在群龙无首,名义上交给了楚千叶,但是楚千叶现在去兀然失踪。

没错,是失踪。至少没藏讹庞是这样告诉其他人的,他们虽有怀疑,但是面对如今的没藏讹庞,谁也不敢当面表示什么,没藏黑云看着兄长神情恍惚,也认为楚千叶已经被杀死。

不过有三个人清楚,楚千叶还活着。一个实没藏讹庞自己,在他的那一刀将要落到楚千叶的后脑之时,一股肃杀的剑意在他身后袭来,他能感觉到,如果自己砍死了楚千叶,自己也会被这道剑意杀死。

没藏讹庞是惜命之人,自然不愿意这种换命,而且他不能确定是自己先杀死楚千叶还是自己被这道剑意先杀死。所以他选择了折身而挡,瞬间改变了刀中杀意的方向,但是楚千叶脑后散乱的头发被刀中气息震荡的掉落少许,缓缓落下,比雪的速度慢上很多。

没藏讹庞反身奔着剑意而去,但是这剑意似乎感知到了变化,瞬间又消失不见。没藏讹庞才发现后面竟让空无一人,但是抬头一看才发现几十丈外的宫殿屋顶,站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老人,静静的看着他,似乎他本来就该在那里,是这冬日的一道风景。

这更显出了老人风轻云淡之下的高深,没藏讹庞瞬间湿了后背,他看不透老人的实力,但是刚才那一道剑意他能感受得到。

老人的身上没有剑,甚至腰间的笛子还稳稳的挂在那里,这只能说明刚才那一道剑意,是凭空而来,是老人的虚指所成,想清如此,没藏讹庞心中更骇。

瞪了半天的眼皮终于忍不住眨了一下。

就在这一眨之间,老人不见了,楚千叶也消失不见。只有没藏讹庞知道,这不是老人带走的,他也没有回头,因为深后也有一道让他害怕的剑意,而且这剑意很熟悉。却不如老人那般强大,并且没有伤害他,只是斩向了风雪,带走了楚千叶,他能感觉到,这股剑意和刚才那道剑意竟同样强大,不过却没有那样的杀意。

戒坛寺,吕子风。

来西夏之前,成亲王已经说过,他回东京,吕子风也可以归去。

此刻,成亲王所托之事已完成,吕子风自然不用回去复命,他此刻便在戒坛寺中。但是此时,吕子风身着僧衣,一头乌黑的头发已经不见了踪迹,便成了凸凸的光头。

手持一本佛经,香烟淡淡,楚千叶便安静的躺在吕子风深厚的榻上。没藏讹庞感到的那一股剑意,就是吕子风的大悲剑。

佛经缓慢的翻阅着,吕子风的脸上是一股满足,是一种闲逸。似乎卸掉了心中的重负,竟然有了一种传说中的脱俗之感。

楚千叶睁开眼,眼前显得很暗,待他抬头转向窗外知道夜已深。不过面前有一盏青灯,青灯边有一个和尚,正背对着自己盯着一页佛经发呆。

听到身后的响动,吕子风转过头。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位和尚,身着袈裟:“施主,你醒了?”

还来不及想什么,楚千叶被这张熟悉的面孔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忘了去想自己先前的痛楚。不过片刻,他想起了吕子风的大悲剑,想起了他的沉默寡言。也许当吕子风长发犹在的时候,他很想喊出“施主”二字,但是苦于不能直言,所以便不言?

“不知道生死之间的感觉怎么样?”却是吕子风发问。

“生或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反而是你,断我极乐之路。”

“佛之极乐在于自然,在于明心,你心未净又何来极乐一说。”

“是你带我回来?”

“是师傅带你回来。”

楚千叶这才仔细的看了看吕子风身边的和尚,满脸的皱纹,朴素的僧衣,但是却给人一种庄严之感:“大师,我尘缘已了,早该西去极乐,为何还要在尘世间脏了净土。”

“心中无垢,处处净土。”

“可我心无尘世,何处为土?”

“众生皆苦,施主不过是其中之一。只要施主愿意,万千法门可化为土,渡施主清净之身。”

“我想我带给佛门的只怕是无尽之苦。”

“苦海虽无边,回头便是岸”

“大师为何救我?”

“佛曰:缘分。”

“大师一直在打哑谜,可是我耐心不足。”此时楚千叶缓缓作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什么时间和佛门沾上关系的。

“木桑,就由你为施主解惑吧。”老和尚说完,便踱步出了门。

“弟子遵命。”

“木桑?”

“贫僧木桑,愿为施主解惑。”

“我本该死之人,而我也愿意去死,为何我现在会身处此地?”

“缘分。”

“别跟我瞎扯,我不管你是吕子风还是木桑。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缘分,我只想问,为什么不让我死?”

“缘分未尽,或者说有人不愿意施主离去。”

“谁?”

“住持。”

“就是刚才那个和尚?”

“师傅入佛门前俗名贺兰山。”

楚千叶本已迷糊的双眼,突然明亮了起来。贺兰山这个名字他听过很多次,第一次是在青云镇中楚文龙和朱守峰交谈之时,第二次是在路途之中听武林人士诉说,第三次是在皇宫之中听李元昊说。

或许他该叫这个僧人为外公?

此刻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李元昊为什么经常到戒坛寺来,绝不是偷情这般简单;想到了没藏黑云,她被关在戒坛寺也不仅仅是因为野利都兰的嫉妒;想到了江湖中传说贺兰山在问剑山庄上突然离去之后再无人听起她的消息。

而这一切似乎都指向那个她一生都萦绕耳边的名字:贺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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