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戴还是不戴?”红蕖拧了眉把我望着。
“呃!什么?”我秉着公主的尊贵,漫不经心地对着镜子检查胭脂是否抹匀。刚刚走神的厉害,这才入秋,就已开始巴望春天了,惭愧!
红蕖拿着手上的金步摇在我发髻上比划,还不忘嘟着个嘴:“皇上今天宴请邻国的使臣,听说公主们都要出席,公主一定要好生打扮,相个如意郎君!”
乖乖!这不得了,我只是在心里头想着,你这丫头已经从嘴巴里吐出来了,一定是我思春的太过明显,可是镜中的小脸怎的不见丝毫红晕,想必是粉抹得厚了,我还是懂的矜持的。
话说,这么难得的皇室相亲大会,谁不是磕了劲地打扮,我还巴不得把天上飞的云彩弄来做裙摆呢!可我那四姐、五姐也是明**人的主,大家描了眉点了唇排排站,也分不清个好坏。况且四姐弹得一手好筝,又有皇后罩着,到时扯个借口展示一番,那些衣冠豺狼们的眼球铁定都会被糊上。
才艺可是皇女们一鸣惊人的拿手招数,五姐的字画被父皇拿去让朝臣们鉴赏过的,不管孬好,那可是在台面上过了场的,名声在外。可怜我一唱不全五音,二弹不准七律,三画不好花草,四舞不出翩步,是忒的可悲了!
太子前几天教了一首新曲,指望我能让大家亮亮眼,可现在我的手指头还在哆嗦呢,真的没谱。惊艳这个词太冒险,不管我是真的着急还是假的悠然,必定是有惊无艳的!
“四姐、五姐也戴这个吗?”没办法,还是从长计议,从旁计议!
“那是自然,绿池去拿新衫了,太子殿下也盼望公主尚个好驸马呢,好东西都巴巴的往这送!”
“戴上,戴得松点!”认由红蕖在头顶捣鼓,戴了步摇,配耳坠。我伸手把步摇又松了松。笑话,戴那么正,端得和画像似的,影子斜在地上,就没指望身体也正咯!
这模样上是讨不了好的,才艺也占不到便宜,为了衬托四姐的才情,我这盘菜就算再生也会被皇后端上去,好不好吃不要紧,关键是让四姐这朵花更艳,可是我也想抓住个把大爷的胃啊!
绿池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盖了红绸的托盘,中间鼓得老高。我穿着中衣,倚在榻上翻了好一会的话本,此时,扔了书,站下来拾掇。
这种零碎的小事,我自然是不用开口的,太子早几天就使人知会我做了新衫。也难怪,我这驸马绑的好不好,与他做亲舅子的可是关系莫大。
“太子有没有说来了哪些皇子小爷?”太子送的蓝色银纹绣云纱裙深得我意,忍不住转了两圈。
“东乾国来的是三皇子,还有泽西国的二皇子,状元爷、徐将军、胶州王府的世子爷、大将军府的五*****池生的俏丽,但是说话一板一眼,像是拧了劲的,这姑娘家的,又不是教习嬷嬷,干嘛这么呆板呢!
这是十二岁那年,太子殿下到我宫中用早饭,这边粥已经喝到嘴了,那边咸菜还没送上来,尊贵的太子殿下看着忙前忙后的两小宫女,抖着手指,指来指去委实骂不出话来,下午直接送来两个丫头,绿池和绿荷,都是做事伶俐,不擅言辞。
绿荷在那年的腊月变成一具尸体漂在御花园的河渠上,而我那时突得大病,还吐了血,连难过的心思都来不及有,就听说是绿荷与涵妃合谋要毒害我,事后被涵妃灭了口。我怏怏地抖了抖,感叹涵妃那么受宠,父皇都要废太子而改立她的五皇子了,怎么这么不经事呢?不就是上次在御花园捕蝶时撞了她,再爱记仇,也不能和我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的!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受不得气的女人,说是赐了白绫。
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痊愈的时候泪汪汪地拽着彼时还是景妃的现皇后,说想念绿荷紧得慌,让涵妃赔一个给我。终于得了可以在新进宫女中自由挑选一个丫头的应许,于是在一群低压压的脑袋中,唯一直愣愣地望着我的红蕖被一眼相中了,那时候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绿荷在时喜欢帮我暖手,那手软乎乎热乎乎的,我同她说些新得的话本小故事时,经常这么直愣愣地把我望着,总之,一种看到了绿荷就在这群宫女中的感觉。于是,这丫头从此就叫红蕖了。那什么来着?是看了话本里一句“青荷出绿水,立渠迎红日。”来的灵感,甚是满意。
在人群中似能感觉到你,却总不真真是你,是多么伤感!但是突然见了相似的眼,相似的神情,我便只看这点相似,那便是你了,也许这一层关系,我和红蕖自然亲近得多些。
“嗯!”不痛不痒地配合以示自己的在意,接下来该是重点了。
“殿下说泽西二皇子内敛谦和、重情重义,是托付终身的好归宿。”绿池为我系上裙带,依旧这般不轻不重的语调。
好吧,甭管这二皇子长的人模人样,还是狗面狼眼,也不管四肢健全,还是跛足弓背,都是我那盘“清蒸白鱼”了,这意思是我得勾搭他,而且还要勾到手!
不知道那些民间小话本里,各种民女嫁豪门,小妾胜正妻,名妓战王妃,贤妻正夫纲的手段,能不能搬出来晒晒光。
哎!话本能再小点就好了,我好带在身上,遇到个别情况可以拿出来翻个对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外邦人,我怕紧张到要大舌头啊!
竞秀宫到摆宴的钟灵宫相距甚远,先经过三皇子的宫殿,然后依次是四姐的,颐妃的,然后是皇后的中宫,还得经过御花园,看这折腾的!记得我以前是住颐妃的宫殿,景妃做了皇后,就把我搬走了,又是个和孩子过不去的!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迎面的秋风很是凉爽,于是我驻足吹了起来,绿池拉了拉我,我用手捋起头发不做理睬,出门早,不打紧。
才一会的功夫,从左边走来一众粉黛,当中最耀眼的,一袭粉红的襦裙,细看之下不出意料,是我那五姐,庄若荃。小妹在这等了你好一阵啊,甩了甩衣袖,欢快地奔到粉黛里。
“五姐今儿个真好看,这胭脂是新进的吧,真配姐姐的皮肤。”五姐作势挡住我想染指一下的举动,歪了歪脖子,不胜娇羞。
“前些日子贵妃娘娘见我喜欢,赠与我的。”言罢扶了扶珠钗。
我见红蕖在身后轻轻噘了嘴巴,好不爽快!好姑娘,贵妃连根针都没送过我,谢谢你替我不平,那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五姐削葱根一般的指尖,很吸引目光,忍不住握起她的左手晃了晃。
“姐姐这手握起来像暖玉一样舒服呢,又长又细,怎么不涂些丹蔻,一会我们找四姐讨点,上次我看见她的手可漂亮了。”
果然,五姐的脸色暗了下来,“哼!她可宝贝着呢!”
“也是啊,四姐弹琴本来就弹的那么好,再配上那么漂亮的丹蔻,就更赏心悦目了,好羡慕!”
何止是赏心悦目,简直就是亮瞎了我们的眼睛,五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贵妃娘娘可不是只赠了你胭脂哦,我又笑着晃了晃。
“哎呀!说到弹琴,皇后娘娘肯定又要让我也献个艺,真的是烦心死了!”
五姐缓了脸色,漫不经心地抖了下手绢。每次四姐一展才艺,我都是被皇后钦点的绿叶,没少说天赋使然,只待勤加练习,这夸人是忒的要命啊!每次回去,太子必定要站在竞秀宫正殿中,瞪我半晌,甩袖而去,而下次有宴,又来逼我弹奏,或是吹笙一曲,活活要了我的亲命,却依旧只是绿叶。
“阿姝的琴艺,姐姐也是知道的,我也弹的烦了,这次学了一首诗,可是想借姐姐的玉手用一用。”
“怎么?”
“姐姐的字画金北一绝,阿姝背诗,姐姐书写,借用姐姐的字,阿姝也好不丢了皇家的颜面啊!”
果然,五姐微微沉思,然后嫣然一笑,纤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算是允了。
红蕖扯了扯我的腰带,我回头对她眨了下眼睛。放心!我们的五公主绝不会翻船,宴会献艺,她是完全没有时间当场做出一幅大作的,皇后根本就没拿她当绿叶来使的想法,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博取另眼相看。我给了她火石,她肯定会把灯点得亮些,把自己照得亮堂些。
什么叫做无势也无恐?就是没有兄长幼弟,皇后不会来找茬。
钟灵宫在前朝,地势与造型自是要比后寝显赫,主殿高二百尺许,阔三百来尺。共两层,上为尖顶,琉璃铺顶,殿前台阶的汉白玉比白云还要柔亮,拾阶而上,可以看见中间雕刻的仙鹤与炉鼎,很是辉煌,很是富丽,很是让我睁不开眼。
宫人的唱到声惊了我一跳,看向殿内,好一派金碧辉煌,雕设、宫灯、屏风、盆栽,无一不是精致之极。回头能不能向太子讨要一个一样的宫灯?
“公主,小心门槛!”我的红蕖就是这么通透的人儿,及时招回了我的魂。
绿池扶了我的右臂跨进大殿,这才看到左边坐了一排人,一排男子!我的小心肝,又开始兴奋着往喉咙匍匐了。红蕖赶紧捏我的左手,可是我的红蕖啊,这回魂儿飘、神儿飞,我真的攥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