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扶了扶额头,姑娘,人家唱的是淫词艳曲,不光男人爱听,连做为女人的我也爱消遣,早前从话本里学了几段,照你这么说,我就进不了你家门了啊!这以后和小姑子处不好的话,夹中间的该做做疏通,瞥了一眼白鱼君,那气得一鼓一鼓的胸膛已经不顺了。
“那你唱吧,姑娘们都好好听了,回头千万别唱给你们的恩客听,**毕竟不同蓄妓。”到底是见惯世面的,骂人不带一个脏字,我真切地怀疑,这回,白鱼君会不会封了白露楼?
“哼!”我们的泽西公主骄傲地抬起头,望着金鱼君,然后唱起一段古词曲:
“双燕飞,细柳扶水,庭院里,秋千剪影。佳人笑,春光绚烂,官道上,谁人驻足?
寻常三月雨纷纷,而今铺面乱愁肠,春风入帷拂纸签,匆匆穿窗哪厢归?”
声音果然是天生的好,别的不说,就这点已经甩了这些捏声矫唱的姑娘们几条街,离思,闺怨,词曲映射的某人此时两眼迷离地点了点头,然后鼓起掌。
“怎么样?你们可听仔细了?”
“这位小姐……”红绡一听金鱼君发话,正欲开口,却被早就脸色成冰的白鱼君打断。
“红绡姑娘,舍妹年幼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妍儿,坐下!”白鱼君向红绡微微扯了嘴角致歉,狠狠瞪了一眼顾妍。
顾妍哪里是肯罢休的主,张口欲说,但在白鱼君明显要发怒的表情下,也只好跺跺脚回去坐下。
“这位姑娘好生美貌,看这身装扮,不是我泽西人吧?”红绡突然转向我。美人,你早就看到我了,此时不是来借故撒泼吧?得罪你们的不是我,再说我和她不同路啊!
“姑娘好眼识,我从金北来。”
“是来嫁人的吗?我泽西男儿对娶妻不如金北苛刻,但是也要娶个懂事贤良的,一看姑娘就是大家风范。”
“……”美人,你不撒泼,却是来拉仇恨的吧?那可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啊!
“红绡,那……那是阿姝,是……是我妹妹。”金鱼君对我笑笑,可是却让我浑身发毛。我看向旁边的白鱼君,而白鱼君的眼神在我和金鱼君身上转了一圈,低下头喝了口酒,没有说话,这让我更紧张了。瞪了瞪金鱼君,白鱼君必然也知道我的小名,这不是给我添岔子么!
“阿姝会作诗,上次……上次阿姝作的诗,我……还记忆犹新,今日的良辰……美……景,不如再做一首,应个……景?”
果然!这孽缘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修来的,这厮绝不会让我好过!
“你喝醉了!”
“没醉!快作来,不然就替为兄喝了……喝了这杯酒。”
“才疏学浅,怕在座各位笑话,辱没了你的面子。”
“不会,只管……作诗,谁敢笑话爷把他扔……扔下去。”
我抿嘴笑了笑,很好!我的诗兴已经憋了一下午了。朝船外看了一眼,夜色朦胧,远处湖岸边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氤氲的湖面偶尔有夹杂丝竹声的游船经过,还有几声野鸭的叫声,好不热闹!
“夜色乘风拂红纱,星汉坠落偎湖面。野鸭凫水追灯影,布谷对唱惊蛙眠。”
金鱼君歪了头看我一眼,突然笑起来。
“好诗!”
很好!我也对金鱼君轻轻一笑。看来醉得不轻,一直在背后骂人,这第一次当面骂,甚是舒爽。
等我们上了岸,湖岸也只剩三两个人还坐着喝酒聊天。顾妍看来气得不轻,犟个性子不说话,恐怕早前说的要放河灯也忘记了。一直到驿馆门口,白鱼君也没有看顾妍一眼,只是交代了明天上午来接我去无尘寺,就回宫去了。
“红蕖,厨房的鱼头汤炖好了吗?快弄来,我饿了。”
谁说听风阁的兔肉好的?我连兔毛都没看到,一晚上就喝了几口茶水,此时眼前点点流星飞舞。
厨娘李婶是个憨厚的人,此时搬来一个小锅炉,添了炭火,又端来一口小锅,里面俨然是我要的鱼头炖豆腐,架到锅炉上,乳白色的汤微微地翻滚,我舔了舔嘴唇。
“李婶好手艺,这汤真香。”
“公主尝尝,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炖,这是胖头鱼,明天用鲫鱼炖,也是一样的好喝。”
“鲫鱼汤?好,那就炖鲫鱼!”
“唉!我这去让老头子明天赶早买新鲜的鱼。”
李婶笑呵呵地回了后堂,我又凑近鼻子闻了闻鱼汤,拿起勺子往碗里盛了点,果然,汤汁浓厚,豆腐香滑,怪不得红蕖说起这鱼头汤时一脸的幸福,也难怪李婶是一脸的骄傲和满足,鱼头果然是个好东西,连梦里金鱼君都要拼死力争。
“红蕖,绿池,你们都去拿个碗,也喝点。”
“公主……”绿池一脸的一赞同。
“好嘞!”红蕖可不扭捏,乐颠乐颠地跑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坐下来盛汤。
“绿池,快坐吧,汤快冷了。”红蕖将碗分了,直接抽个凳子坐下,给绿池面前的碗盛上汤。
自从出了金北,红蕖是越来越活泼,那圆润的脸蛋更加烂漫。以前在宫里,也会吩咐她们坐下一起吃饭,两丫头总是恪守宫规,不敢越矩。这到了泽西,宫都没了,还守哪门子的规矩。
“是啊!快坐下,现在不是金北了。再说鱼汤多,喝不掉多浪费!”我抬起头,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绿池倒也不好推辞了,端起碗,默默地喝了起来。
“红蕖啊,你说鱼头怎么这么好吃,我以前居然不知道!”
“皇宫里喜欢吃整条的鱼,公主自然就不知道了。”
“难怪……”
“我说怎么有股子香味,原来有好吃的。”突然从身后伸出一个脑袋。
“鱼头炖豆腐,哈哈,我的最爱,快给爷拿个碗来。”
金鱼君捋起袖子,走到桌子右边坐下,还伸出手将锅转个方向。红蕖和绿池放下碗,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
“别动!没你的份,你们干嘛,坐下来,坐下来!”这我很不高兴了。
“公主,我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有。”走了一个。
“我去帮忙提水,”又走了一个。
刚才还热闹的氛围就剩我和金鱼君互相对视,这厮回来就不见人影,此时穿戴整洁,发丝还微微湿意。
“你果然没喝醉!”
“阿姝真是聪明!”
“三皇子自重,我有封号。”我是有脾气的,再说我们也没那么熟,白鱼君尚且还称呼我一声公主呢。
“啊?阿姝,你不就叫阿姝么?”某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从锅里挑出几个大刺,决定再让红蕖弄个药。
“你是故意为难那四公主的吧?小姑娘气得快哭了。”
“又被阿姝看出来了,真是懂我。”
“真是小心眼,不就是扰了你的春梦,又是洗澡,又是红绡,人家哥哥说不定抄了你相好的窝。啊!多妙的女子啊,你正好收了,拖家带口的会东乾,多热闹!!”
“哎呀,红颜知己太多了,到时肯定背不动。爱封就封去吧,还有百花楼、妙伶馆,难不成我去哪家,他封哪家!”
“别说你不懂人家小姑娘的心思,故意这样,让人家小姑娘多难堪!”
搁下碗,用手托住腮,准备好好开导金鱼君,指不定哪天你当了泽西驸马,也是要叫我一声嫂嫂的。我这做嫂子的有必要教教你,媳妇未娶进门,青楼尚需少逛。
“又走神了,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奸!”
“我说,人家姑娘挺不错的!”拍开眼前晃动的手掌。
金鱼君一脸惊吓地把我望着,想必是我很认真,这厮又突然戏嘘地笑了起来。
“那小公主太娇纵了,我伺候不来,还是阿姝这样的最好,又聪明又美丽,会作诗还好脾气。”
“咳咳!可是四公主委实委屈了些。”转移话题,其实这等用心的夸奖我甚是受用啊,明显感觉扯开的嘴角怎么也拉不回来。
“本来就合不来,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断了小姑娘的妄想,也好让人家早日觅得良人,耽误了小姑娘,叫我良心何安?”
“……”
我抽抽嘴角,望向炉火。
金鱼君拿起侍从送来的碗筷,麻利地从锅里挑了鱼肉和豆腐,又盛了汤,咕咕地喝了起来。
“这才是人间美味啊,比那听风阁的兔肉好多了!”
“对了,我让李婶明天炖鲫鱼汤,你喝吗?”
“哎呀!阿姝果然知我甚深!”
“那我们先商量个事情?”
“好说好说!”
“你答不答应?”
“不涉及诸国邦交,不关于婚姻娶嫁,不是杀人劫舍,不要流血断腿,都可以!”
“那好!明天你吃鱼尾!”
“……”金鱼君一脸不解,甚至用筷子翻了翻鱼肉,我咯咯地笑了起来,抽出手绢擦擦嘴,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