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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血染湘南(1)

如果每个人有两次生命,很多人可以成为英雄。然而,生命只有一次,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用生命搏击死神才称得上真正的英雄。本文的主人公吴宏权就是一个用生命搏击死神的英雄。他胸前挂着一大排军功章: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块“中国武警十大忠诚卫士”的奖牌。他是武警部队英雄群体中的突出代表,是人们心中仰慕的英雄,胸前那一块块勋章和奖牌记载着英雄成长的足迹。英雄血1999年7月23日,这个普通的日子对于吴宏权来说是终生难忘的。这一天,他走进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在鲜花和掌声的簇拥下走上主席台,从党和国家领导人手中接过“中国武警十大忠诚卫士”的奖章;这一天,他接受中央电视台剧组的邀请,参加八一晚会的录制,与全国电视观众见面;这一天,他接到所在单位武警衡阳市支队党委发来的贺电,祝贺他荣膺“中国武警十大忠诚卫士”的桂冠;这一天,他接到妻子从家乡打来的长途电话,向他献上一束心中的玫瑰……面对这接踵而至的荣誉的花环,吴宏权激动、兴奋,但更多的却是对英雄、生命、荣誉的思考:维护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武警部队的神圣使命,作为一名武警警官,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时,见义勇为,挺身而出,这是责无旁贷的使命。和那些用生命为共和国奠基的先烈们相比,自己算不上英雄,充其量只不过尽了一个共和国军人应尽的义务。在和平年代,人们对英雄的评判和认定也有一个客观的标准:那些履行使命以生命作代价义无反顾的人就是时代的英雄。吴宏权用自己的行动为英雄写下了注脚。

1997年5月28日,这是南方寻常的一个多雨的日子,湿漉漉的街道,湿漉漉的心情……下班的时候到了,街道上多了几分拥挤,行人多了几分匆匆。匆匆下班族的行列里,走着一位穿橄榄绿警服的警官,雨水打湿了他的警服,使那道祥和的颜色更翠更绿。他同样匆匆忙忙地走着,走的不是回家的那条熟悉的路。虽然下班了,虽然是周末,可他心里装的还是工作,支队大门口的铁门坏了,是下班前刚刚发现的,身为后勤处副处长的他岂能视而不见?他要去找一位修门的师傅。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穿过大街,走进小巷,眼前飘动着朦胧的雨雾,脚下不时溅起朵朵水花。

“谢师傅!谢师傅!”吴宏权走进莲花坪一栋居民楼,叩响了谢师傅的家门。等了许久,不见回音。看来谢师傅不在家,吴宏权正要折身返回,隔壁楼道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呼救声:“抓强盗,有人抢钱了!”这声音过于急促,有些颤抖,有些走调。吴宏权循声跑下楼去,但见相邻的楼道里跑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身后是一声高过一声“抓强盗”的呼喊声。不问自明,自己眼前正在发生一起抢劫案,那个仓皇出逃的黑影无疑就是盗贼。

“站住!”吴宏权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边追边向盗贼发出凛然正气的警告。猛听得身后有人追来,急转身,见来者正是自己的克星一一一位身穿警服的警官。冤家路窄,跑在前面的盗贼自知在劫翁,难逃,加快了步伐。盗贼在前面拼命地逃窜,吴宏权在身后拼命地追赶,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这是一次体力和耐力的竞赛。是竞赛总会有输蠃,5分钟的较量后,双方的距离在渐渐地拉近,盗贼处于明显劣势。吴宏权知道自己的优势,长跑是他的强项,他曾以18分35秒的成绩在5公里越野比赛中拿过冠军,今天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一次的“比赛”结果才是真正的金牌。目标就在眼前了,吴宏权突然来了个百米冲剌的加速度,从身后一把抓住盗贼的衣领,顺势向前一个猛推,将盗贼推倒在地,稳稳地骑在盗贼身上。盗贼见无法逃脱,可又不甘就范,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被抢来的钱包,另一只手悄悄地伸到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夜幕的掩护下,猛地刺向吴宏权的腹部……这一招,吴宏权始料不及。当盗贼从他腹腔内拔出刀再次向他刺来时,他顺势一个滚翻,躲过这致命的一刀。见对手中箭落马,盗贼暗暗窃喜,他知道刚才那一刀的分量,那一刀他下了狠心,用了狠力,中刀者非死即残。身后的追杀声一阵阵传来,盗贼自知身陷重围,无心恋战,逃为上策。盗贼贾新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右手紧紧地抓住那个他抢来的钱包,左手死死地握住那把带血的匕首。这两样东西对于他来说,和生命同等重要。没有钱能行吗?23岁的他有犯罪前科,在外流窜作案3年有余,靠的就是偷、扒、抢过营生。听人说,“火车好坐,衡阳难过”,闻听后欣喜若狂,他知道这是一块“用武”之地,立马南下,来到衡阳。这天下午,天一直下雨,佯装躲雨他溜进莲花坪储蓄所。不久,他发现了目标,那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取走31000元现金,那个胀鼓鼓的钱包勾住了他的魂,他一直尾随中年妇女到了家,在楼梯口把那个垂涎欲滴的钱包抢到手。

“抓强盗!有人抢钱了!”

“站住,你跑不了了!”好事刚刚到手,这一呼一应的喊叫声令他心惊胆战,多亏手中的这把刀为自己解了围。此刻的他,真想再次扑将上去,用手中的这把刀,在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察身上再留下几刀带血的警告,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他从泥水中爬起,跌跌撞撞地奔命。吴宏权一个滚翻后迅即从地上爬起,他突然感到胸部一热,一股黏稠的液体从腹部喷涌而出。自己负伤了,他意识格外清晰。绝不能让罪犯跑掉!他意念更加坚定。他用手捂着流血的伤口,用坚强的意志支撑着受伤的躯体,继续朝盗贼追去。那情景,使人们想起当年:―面对敌人带血的铡刀,刘胡兰大义凛然地高喊:我是共产党员!―面对喷射着烈焰的机枪口,黄继光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用身体堵住枪眼!一一面对呼啸而来的火车,蔡永祥义无反顾冲上铁轨,用生命保住了大桥的安全……翻开中国革命的历史长卷,成千上万的英雄彪炳史册,他们虽然辉映着不同的历史时空,可英雄无私无畏的精神却是一脉相承的。盗贼贾新波在过街老鼠般的打杀声中惶惶不安地跑了一段,自认倒霉地跑进了一条死胡同,正要折身返回,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是他,先前和自己遭遇过的那个警察,他一手捂住腹部,鲜血透过衣服从指缝里流出。贾新波先是一怔,继而一惊,他完全被这种无畏的精神征服了。

他预感面前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心灵在颤抖,手脚在颤抖。血在流淌,血在燃烧。此刻,吴宏权用鲜血点燃的怒火顿然喷发出来。他分明看到了暴徒手中那把带血的匕首,他分明刚刚领教了暴徒的心狠手辣,可他没有回避,义无反顾地直扑上来。他拦腰将盗贼紧紧抱住,顺势一个膝顶,将对手顶翻在地,接着一个折腕别臂,将那只握刀的手别在身后。生命常常能创造出奇迹。这的确是一个奇迹,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和一个穷凶极恶的暴徒进行你死我活的厮杀,处于劣势的吴宏权居然能将居于优势的暴徒压在身下。然而,被吴宏权压在身下的暴徒毕竟不是一尊泥胎,急于摆脱被擒的欲望,又把他推向极致的疯狂。他们开始扭打起来,几个翻覆的回合后,吴宏权终因流血过多,被暴徒占了优势。贾新波重又拣起那把带血的匕首,没命地朝吴宏权身上刺去,一刀、两刀、三刀眼看着暴徒再次从手中逃脱,生擒暴徒的意志更加强烈。此刻的吴宏权,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十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了几步,顿觉眼发黑,腿发软,身体不听使唤。

“抓强盗!抓强盗!”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奋力地呼喊着,拼命地挣扎着向前爬去……身体是精神和意志的依附,而身体却有它生理的极限。吴宏权终于倒下了,他身后留下174米的血路……他昏迷了,被送往医院。沿着英雄精神铺盖的血路,正义的人们冲了上来,将强盗生擒。英雄泪吴宏权从昏迷中醒来,已是第3天了。这3天3夜,他在和死神进行搏斗。他终于将死神打败,从死神的手里逃生出来。他微微张幵那双紧闭了3天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身边的一切: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床头摆满了鲜花和水果,墙上挂满了锦旗:“热血丹心铸军魂”、“一身浩然气,一腔爱民情、“南岳铸剑魂,情系百姓家”……这里是医院,意识这样告诉他。记忆复活了,他想起了3天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歹徒抓到了没有?自己身上有几处受伤?是谁把自己送到了医院?在医院里待了多少时日?他无法知道这以后发生的事情,记忆里出现一大段空白。

“他醒了!他醒了!”这个惊喜的发现使这里紧张的空气舒缓下来,院长、医生、护士几天来绷得紧紧的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吴宏权无法知道这一场与死神抢夺生命的战斗是多么的激烈和紧张,无法知道医护人员身上承担了多么大的责任和压力,无法知道义务为英雄献血的场面是多么的生动和感人。吴宏权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那是他的妻子陈红桂。3天了,她一直守护在床前,寸步不离。3天了,她没吃一口饭,没眨一下眼,身边发生的事她都看到了,令她感动,令她流泪。她只有一个念头,亲眼看到丈夫苏醒过来。她相信丈夫不会不回来,他还年轻,家庭需要他,工作需要他,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他。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看到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眼睛渴望眼睛的重逢,在这重逢的目光里,交织着多少真挚而又复杂的感情?他们彼此地相望着,泪水在悄悄地滑落……从死神那里走来,恍若隔世。吴宏权想知道以后发生的一切。妻子告诉他,“你身上被歹徒扎了4刀,你倒下的地方身后是174米血路,歹徒被抓获了,抓获歹徒的是当地的居民。”

妻子告诉他,“你命好,也遇上了好人。你出事的地方偏僻,平时很少有车辆经过,可就在你倒下的时候,正好来了一辆摩托车,背你上摩托车的好心人叫魏后新,他和司机一起把你送到医院,又把你背到六楼的急救室,当时你成了血人,魏后新也成了血人。那天正好是周末,平时医院很少有急诊病人,赶巧那天有一台手术没做完,医护人员大多都在位,立即成立了紧急抢救小组。你的动脉丁血管被扎破,在腹腔里积了化血,如果抢救不及时,后果很难设想。我接到你受伤住院的电话后,正在做饭,心乱如麻,系着围裙就赶来医院。当时,医院门口站满了人,他们是闻讯后赶来为你输血的。看到当时的那个场面,我很受感动。如果没有那么多好心人,没有那么多好心人的血流入你体内,你也许不再有今天。”

妻子告诉他,“在抢救你的过程中,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来了,公安、武警的领导来了,市委领导当即做出决定:用全市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品、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英雄的生命,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当晚,电话打到广州,院长华宝林在那里出差,华院长接到电话后连夜从广州返回。”

妻子告诉他,“你住院的当天晚上,那个背你到医院的魏后新一直守在急诊室门口,等待你的手术结果。那个遭歹徒抢劫的妇女李少英,在医院里守了整整一夜,泪流不止。基督教会的9位年迈的老人结伴而来,他们在病房里为你作了一次祈祷,那份诚意,那份真情,令上帝也为之感动。”

妻子告诉他,“在你昏迷的3天里,很多医生、护士没有回家,很多素不相识的人前来慰问和看望,送来了鲜花、水果和两万一千元捐款。”

妻子告诉他……3天,短短的3天,失去记忆的3天,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故事,听着妻子的叙说,吴宏权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流泪了。以后的事,他亲眼目睹:六一儿童节那天,一群少先队员来到他的病房,把红领巾系在他的脖子上,给他唱歌,给他跳舞,陪他过了一个快乐而又难忘的儿童节。省委、市委的领导来了,送来了省市两级作出的“向人民的忠诚卫士吴宏权学习的决定”,送来了“优秀党员”、“人民卫士”、“十佳青年”等荣誉称号和荣誉证书。五四青年节那天,衡阳市一千多名18岁的青年举行成人宣誓仪式,在那个庄严的宣誓仪式上,吴宏权应邀作了一场题为“迈好青春的正步”的报告。

“衡阳市十佳青年”一书出版后,吴宏权应邀签名赠书,他给读者的赠言是:为人民服务,做人民公仆。在母校做完报告后,母校送他一面锦旗:时代英雄,母校骄子。在衡阳市精神文明建设总结表彰大会上,市委书记高度评价说:吴宏权是我们衡阳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是我们衡阳市人民的骄傲!听到的,看到的,一桩桩,一件件,在吴宏权心中翻涌、激荡、碰撞……他在自问,他在思考:自己不就是做了一个共产党员、武警战士应该做的事吗?一件平平常常的事,为什么在社会上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自己得到了这么高的荣誉,受到了这么多的关爱,谁是真正的英雄?如果没有群众,歹徒能够抓获吗?如果不是好心人尽快将自己送进医院,如果不是那么多好心人给自己输血,如果不是各级领导的关怀,如果不是医护人员不分昼夜地及时抢救,自己还会有今天吗?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这是他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把爱心回报给人民,这是他做出的决定。

出院那天,他捧着自己住院期间接受的两万一千元捐款,捐赠给当地的5所小学。学校举行了隆重的捐赠仪式。当5所学校的校长从吴宏权手中接过这无私的捐赠时,他们感到接过来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钱袋,分明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爱心。英雄路吴宏权成了英雄,他的事迹三湘父老尽人皆知。各级政府作出了向他学习的决定,各种荣誉的桂冠接踵而来。站在这鲜花和荣誉铺就的英雄路上回首望去,人们才发现英雄身后那坚实的足迹。那一串串生活的足迹告诉人们,英雄并不是无花果,那瞬间的英雄壮举并不是一时的情感冲动,它是理想、信念、追求、思想长期积淀和升华后的爆发,它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衡山、衡阳、衡东,这三个相依相连的地名和吴宏权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出生于衡山脚下的衡东,又在衡山脚下的衡阳成为英雄。衡山因其名冠南岳而驰名天下,它是大自然赠予衡山人一笔永远值得骄傲的文化遗产。这里山川秀美,这里地灵人杰,这里是一块革命烈士的鲜血浸泡过的热土,这里是“正义之士”夏明翰的故乡。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自有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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