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摹？当然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头子疑惑道：“老哥我别的不敢吹，说起临摹，这可是老哥我的拿手本事，最擅长画的就是山水楼台了，人物花鸟志也能来，想当年老哥我年轻的时候模仿前人画的假画，做旧之后连行家都瞧不出真假来，你小子要问临摹还真是问对人了，不过老哥我多年不操持这行当了，手艺也不知道落下没，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你不是小楼的人吗，问这个干什么啊？你要做假画吗，还是要伪造公文？”
敢情这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是个骗子，不过听他这么一说看起来临摹水平还是相当可以的，四万没有回答他，而是还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知道王世维吗？你画画的水平和他比起来如何？”
“王世维，哼。”没想到老头子说起王世维一脸的不屑，“他小子也就是运气好，名气大些罢了，也只能唬一唬不懂行的人，论文章老头子自然不敢和人家比，但是论起作画水平来他和老哥我差出七八条街远。”
四万看着这老头子得意洋洋的胡吹大气，不由的心里更是担忧，王世维画画的水平自己可是见识过的，连浑身没有二两艺术细胞的杀手们都能看得出好来，而这人连王世维都不放在眼中，要不就是画画水平高到没谱，要不就是吹牛吹到没谱。但王世维随便划拉几笔就能卖钱，你老爷子既然画得好为什么后来又改行了，连骗人都骗不下去，这他娘的不是吹牛还能是什么。
但是正如这老头子所说，现在益阳已经无人可用，就这一个糟老头子幸好还是能够划拉几下的，就算他吹牛，想来水平也不会太次吧，至少比自己应该高明很多。
但四万还是有些疑虑，问道：“您老在益阳还有写字写得比较厉害的朋友吗？能靠得住的？”
“我擦，你小子这是信不过老子啊，没想到小楼的人还有这么多臭毛病。”听四万话语里似乎对自己的书画水平没有信心，老头子眼睛一瞪，张嘴就骂上了，脖子一挺，说道：“告诉你，老子就是全益阳水平最高的，谁敢不服，老子打出他蛋黄黄来。”
还没等四万说话，老头子接着嚷嚷道：“你先说半夜把人叫出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别来消遣老子，能干的自然会帮你干，不能干的老子也不稀罕揽你这破事儿，小楼的人就了不起啊。”
四万看着这老瘸子胡子一翘一翘的骂，不由的心里暗自好笑，他娘的老子遇上的老头子个个儿不正常，一个赛一个的都这么生猛，这老爷子说他是老流氓都是在夸他了，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个老混蛋嘛。
四万也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了，这种有脾气的人一般都是有本事的，临摹一本小书应该不成问题。
“前辈莫生气。”现在有求于人，四万也只好变得客客气气的，套着近乎说道：“那啥，是有这么一件事儿，挺重要挺着急的，我要把一本书偷出来，抄写一遍之后再放回原位，这本书内容倒是不多，但是我偷的时候不能惊动任何人，最多也只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得把书抄出来，而且这本书的字很怪，所以需要一个临摹水平极高明的人来抄写。”
“就这个么事儿？”老头子翻着白眼问道。
“恩，就这事儿。”
“我还当多大事儿呢，抄本书最容易不过了，交给老哥就行了。”老头子气也消了，问四万，“到底是本啥书？”
四万比划了一下书的大小，又大概描述了一下书里的字数，老头子吐了口气道：“没问题，半个时辰足够了。”
四万斟酌了一下又道：“那本书的字有些怪，最好能尽可能写的像一些。”
“废话，这还用你说，临摹当然要写的一样了。”老头子没好气的说道：“难道还专门写的不一样不成？”
四万挠挠头，看着老头子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临摹笔迹一模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说难道我当个难题，在专业人士眼中其实很容易吗？
四万这个土包子自然不会知道，把笔迹临摹的一模一样这需要何等的书法造诣，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不过老头子的好奇心却上来了，问道：“你要我抄啥书？抄书干啥？这个能说吗？”
“很抱歉。”四万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老头子暗暗咽了口唾沫，心想你小子不说就不说，等到抄的时候老子不会自己看。
四万一眼就识破了这老头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又认真的说道：“老哥，小弟我丑话也要说在前头，这本书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是看不懂这本书，就算我也有老哥你的本事，也是不敢看的，这本书你抄了也就炒了，但是千万不能泄露出半点消息出去，不然的话，后果可能会很麻烦……”
没想到还没等四万说完，老头子忽然就急眼了，跳着脚大骂道：“小兔崽子，你这是在威胁老子吗？他吗的，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小楼怎么样，小楼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四万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怎么碰上这么个奇葩，说骂就骂，脾气说变就变，比他娘的大娘还难伺候。这么机密的事情，吩咐一句有错吗，你老头子要是真敢胡乱说去，小楼不得把你杀了灭口啊，这不是为你好吗。
算了，还是忍了这口气吧，就权当是看在他岁数大的面子上，四万勉强行了个礼，说道：“前辈消消气，原是我不会说话，前辈肯帮这个忙，晚辈自然是记在心上的，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哼。”老头子冷哼一声，说道：“这才想起问老头子叫啥，听好了，老子我姓张名三，乃是内务府江西湖南道总执事，所以你也别总拿小楼吓唬老子，老子不惧。”
江西湖南总执事是个啥概念四万是不懂的，只是听着感觉很牛的样子，不由的暗自咂舌，他奶奶的，看着挺邋遢挺龌蹉个老头子，敢情老四我一炮打出个大官啊。
老头子看着四万恭敬的样子，也觉得骂的有些厉害了，不由叹了口气道：“唉，岁数大了，最近事儿多心烦，晚上又喝了些酒，所以脾气大了些，小伙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小楼的规矩我也知道一些，定然不让你这趟失望而归就是。”
“那多谢张老前辈了。”四万也不知道张三这个名字是真名还是假名，反正就随口胡乱叫着。
老头子的态度和蔼了许多，说道：“虽然同属内务府，但是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小楼是归内务府的，我却早就知道了，还和你们小楼中的几个先生有过交往，小伙子，我问你，你在小楼是干什么的，放心，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你如果不方便说的，老头子自然不会多问。”
看来大家对神秘的小楼都有些好奇，看这老头子看着自己，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四万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我是杀手。”
“啊哈，早就听说小楼杀手厉害了，没想到今日见着个活的。”听四万说自己是杀手，老头子十分高兴，笑道：“听说小楼杀手里面最厉害的一个叫四万一个叫四条，最是残忍无情，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们俩个？”
四万听老头子居然连小楼杀手的名字都知道，心想这老头子在内务府中级别一定很高，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他娘的，老子怎么随随便便都能碰上这种高人呢？只是听到老头子对自己的评价，居然难得的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四万。”
“我咧。老头子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见了。”老头子呵呵笑道：“你就是四万，小楼的王牌杀手啊，不过看起来不像啊，文文静静的。”
我靠，老子当流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当老流氓了，居然敢骂我文静，四万一时为之气结，没好气道：“你还没见过四条呢，跟大姑娘一样。”
“真是难得，难得，这才像个正儿八经的杀手，比那些大路货强多了，杀手嘛，就应该这样，要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杀手，那还有什么搞头。”老头子感慨道：“以前小楼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也光是听说过，不知道有多厉害，直到上次护送王世维去天京，小楼杀手才算是在世人面前露了脸，这一路真是杀出了小楼的威风啊，听说连于探海林如海都是被你杀死的？”
“侥幸而已，我们哪儿有那么厉害，那都是以讹传讹。”四万谦虚道。
“厉害就是厉害，这有什么好谦虚的。”老头子话匣子一打开，眉毛一挑一挑的，说起话来神采飞扬，“这次小楼杀手夜袭剑门关，那才真的叫天下震惊，这么厉害的手段，真是让老头子我心服口服，佩服莫名啊，哈哈。”
四万心上一紧，忙问道：“怎么，前辈知道这次剑门关的事情吗？你可知那些杀手们最后怎么样了？”
“恩？”老头子却反问道：“你不是小楼的王牌杀手吗？怎么这次剑门关的事情你没有参与吗？真是遗憾啊，我本来还想和你打听一些细节呢。”
四万神色黯然道：“这次我并没有去。”
老头子观察着四万的神情，叹道：“不过据我想来，这次夜袭剑门关，杀手们很难有机会活着出来了，不过你没有参与，这是好事情啊。小伙子，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年了，只有一句话教给你。”
“活着，活下去，比什么都好，别的都不要多想。”
四万看了看看似玩世不恭的老头子，忽然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多谢前辈。”
“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事在人为。”老头子安慰道。
听这在内务府中地位极高的老头子也得出了和自己相同的判断，四万不由的黯然伤神，看来兄弟们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抄书的事情，就劳烦前辈了。”四万和老头子交代了时间和地点，说道：“抄书的笔墨纸砚，还得前辈自己备齐。”
“这你就放心吧，吃饭的家伙老头子有的是。”老头子挥挥手道：“肯定不会误了你的事情。”
交代完老头子和四万告了别就转身走了，四万看着老头子背着手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忽然听到老头子边走边低声的哼唱着的歌声。
“我的剑为你挥，斩尽红尘伤悲……”
沙哑的嗓子低声哼唱出来，别有一番沧桑的味道，这歌声传了过来，似乎萦绕在夜色中久久不散，四万看着老头子越走越远的背影，愕然想道，这是我的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