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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楼主:肉肉

时间:2010-8-4,18:49:04

有一天我妈又打来电话,没说那些老生常谈的问候,上去就说要来看我。

“不用不用,我这儿挺好的,你来干什么呀?”我自然是拒绝她。

“我这儿都准备好了,这周末去看你。”

听我妈无比确定的口气,我感到有点麻烦,于是就不耐烦地说:“你真不用来,我现在可喜欢一个人了,可自在可潇洒了——”

我还没说完,就被我妈打断了,“你少来这套,我都三个月没见你了。每次要说来你就说这说那,一会儿说你忙着事业,一会儿又说你有约会,你演戏给你谁看呢?”

我一时语塞,难道赵潇洒或者李昂出卖了我?

“你不长眼跟了臭男人,连你老娘的钱都熊走了,你不说发愤图强给我混个人样出来,还学会撒谎骗人了。”

“妈,我……”

“你也不用埋怨潇洒,是我打电话问的。我本来是想侧面打听一下她给你介绍的对象怎么样,谁知道她跟我说你自作孽跑市郊准备混吃等死了!我再不去拾掇拾掇你,你就真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了!”

听我妈的口气,这次是怎样也拦不住了,我只好点头答应,把我的新地址告诉了她。在等待她来的日子里,我努力地收拾了车库,让它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单身青年宿舍,又去大众浴池洗了个澡。

在更衣室挂满半面墙的镜子前,我终于看清了这三个月以来,我的模样。

脸盘比以前大了一倍,眼睛被挤了进去,连双眼皮都被挤没了。满脸都是痘痘,鼻子冒着油光,头发潦草地披着,发梢分了好多叉,像一把草。

怨妇应该就是这样了,跟我相比,《瘦身男女》里因为失恋而爆肥的郑秀文算美女了,我不仅放弃了身材和容貌,还因为顿顿都是方便面,作息也不正常,失恋之后,大姨妈一次都没来。

足足有六个月了……

我拖出盛衣服的箱子,努力在里面翻出一件剪裁不错的风衣,想在我妈面前改善下形象,但比量一下就放弃了——太窄,根本就穿不上。

最后我只能穿着一件大码的运动服,将头发扎成马尾,以完全的家居状态迎接了我妈,也做好了被她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

我妈的反应和赵潇洒一样,她一下就哭了。

“闺女,你这……你这傻孩子啊!”

她上前抱住了我,而我,在我妈面前,终于抛下了对赵潇洒和李昂时的冷漠,咧着嘴也哭了。

楼主:肉肉

时间:2010-8-4,19:15:48

引用自Lee——

“楼主的遭遇让我想起了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和你一样,遇人不淑,痛苦了很久,不过后来她还是走过来了,现在过得特别好。因为有感情上的挫折,她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我始终认为令女人成熟的方式是失恋,每失恋一次,心智就会成熟一些,当然这很痛苦,但是最后,经历过种种恋情的女人会脱胎换骨,炼成一个最好的自己。我相信楼主现在和我那个朋友是一样的,你问过平复一段恋情带来的痛苦要多久,我认为答案在本人的心态。如果你一意沉浸进去,那的确是会很久很久,如果你很快就看开,你自然会看到上帝为你打开的另一扇门。”

这位应该称呼为“仁兄”吧?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女人成熟的方式是失恋”这个推论也太残酷了些。没有哪个女人在开始一段恋情时是不希望从一而终的,只是造化弄人罢了。我相信如果有可能,绝大多数女人会放弃你所谓的成熟,宁愿选择做一个有好男人照顾她和体贴她的“不成熟女人”。

不过还是感谢你在我的帖子里回复这样长一段话。

现在的我当然已经走了出来,但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在我妈到来拯救我之前,我差点就锈死在我自己制作的封闭空间了。

还好,我妈的一场热泪打醒了我。

什么都没有也罢,让赵潇洒和李昂抛弃我也好,就算我自己,化为宇宙中的尘埃也无所谓,我只是再也不能看到父母为我哭泣,为我心痛了。

我不是发过誓,自那个炎热难耐的下午,自那个我凶神恶煞、对我亲生父母撒泼耍赖的下午之后,再也不惹他们生气,再也不让他们操心了吗?

我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的母亲,对着我痛苦地哭泣呢?

那是四年前的夏天,为了买房子,我一个人回家,找父母要钱。我妈看我没打个招呼就忽然回来,本来很高兴,我却站在门口,张嘴就是钱。

我说夏奕家已经出了首付,要是你们再不出钱装修,夏奕家该对我、对你们,有意见了。

我妈不为所动。我这个驴脾气,当场就跟我妈对着干了起来,和她吵到最后,生的烂的,红的黄的,都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我妈气得把宝贝了快十年的瓷杯子摔了,地板磕出个大窟窿,我还不依不饶,一个劲儿骂她自私。一直沉默的老爸终于坐不住了,雷霆万钧地喝了我一声。

打小我就怕我爸,他是属于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的类型,平常由着我和我妈,但他要是瞪起了眼睛,谁也不敢再反抗。

可那天我自以为有高尚伟大的爱情撑腰,连我爸都没放在眼里,第一次直接反抗了他的权威。当他训斥我的时候,我大喊一声:“你给我滚!”

我坐在沙发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爸,十足的泼妇状态,恶狠狠地对他说:“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滚!滚!滚!”

我爸呆住了,他从来没看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变成这样。在他真的发了火之后,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爸当时的表情和行为。他在我的爆发中沉默下来,一下子就变得垂垂老矣。他捂着胸口,佝偻着背,脸上满是痛心的表情。他就那样看了我一会儿,最终慢慢地对我说:“小绵呐,你读了十几年书,书上就是这样教你对父母这样说话的吗?你真行,你可真行啊,女儿。”

他摇摇晃晃地找了降压药吃,然后去了厨房。在那之前,我妈早就像躲避怪物一样躲到了厨房里。

我流着眼泪,想着我爱的夏奕,满心以为我做的一切正义无比。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是阻挡我奔向自由与真爱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是封建残余,是保守僵化。我就保持着叉腰的姿势坐了很久,深以为自己一定要为了夏奕坚持战斗,直到打败这两个顽固的老家伙为止。

后来我妈到底给了我八万块钱,我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但我开始回忆我的表现,在和夏奕吵架的时候,在感到夏奕不值得我去付出的时候,在我痛苦与绝望的时候,我反复回忆我在那一天,是如何深深地伤了他们的心。而他们,我的父母,在我这个不孝女对他们大吼大叫时,他们除了痛心,还在下意识地对我好——那一天,我妈看到我回来,立刻为我炖上了牛肉。在我们吵架时,直到吵到不可开交的最后,他们都还在下意识地料理那块冷冻了一个月,就等我回家吃的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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