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义妓”之誉的是小凤仙。据说她出自前门外的八大胡同。有一部电影叫《蔡锷与小凤仙》，表现这位红尘女子跟一位北伐名将的知音之情。小凤仙胆识过人，以情人身份掩护卧薪尝胆的滇军首领蔡锷一使其免遭袁世凯的迫害……
跟北京有关的名女人还有哪些？胡蝶算不箅？“九一八”事变后，平沪两地的许多报纸纷纷刊登《张学良的“九，一八”之夜》、《红颜祸国》、《不爱江山爱美人》、《东三省就是这样被丢掉的》之类消息。“……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夜，日本关东军发动大规模进攻，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东北三省之同胞陷人水深火热之中。而东北军之最高统帅张学良将军，彼时却正与红粉佳人胡蝶女士欢歌共舞于北平六国饭店……”后来证明这只是谣传。胡蝶本是上海捧红的影后，恰巧来北平拍外景，也就蒙受了不白之冤。说“九一八”之夜胡蝶跟张少帅共舞，虽是乱点鸳鸯谱，但至今仍有许多人当真了。诗人徐志摩是在北京认识陆小曼的一而陆小曼这时已名花有主。他们的爱情纠葛曾招致满城风雨。1925年，徐志摩离开北京五个月，去欧洲散心，但又不断把炽热的情书寄回这座令他魂萦梦绕的城市。陆小曼，就是那本着名的《爱眉小札》的收信人。第二年徐志摩回到北京，陆小曼已离了婚，守候着他。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故事，如今已是脍炙人口的一段情史，当年却是北京城里的一桩丑闻。陆小曼颇具上流社会的贵妇人风韵，熟谙琴棋书画，还会演话剧，因而令新月诗人倾倒。1931年因飞机失事，徐志摩坠亡于上海飞往北京的途中。小曼的后半生，便以编纂徐志摩的遗稿度日与其原先的社交明星生涯形成鲜明对比。大概是在解放后，陆小曼寂寞地病卒于北京城的一所医院。
林徽因则是更典型的北京才女。她曾受徐志摩影响，成为新月社的女诗人。1924年，获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泰戈尔访华，林徽因跟徐志摩一起，担任其在北京期间的陪同与翻译。“同他在一起，他们也成了公众人物。这对出色的青年伴着一个高个子、白头发的圣者传为一时佳话。(李欧梵语》林徽因后来嫁给建筑学家梁思成一成为梁启超的儿媳。新中国建立后，林徽因被任命为设计国旗国徽小组的成员，还参加了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的设计。对于一个知识女性来说，这非常了不起了。
说完了这么多具体的女人，也许该说一个稍为抽象点的女人。我要补写一下清朝的香妃。她身上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神话的色彩一这是很难得的。这是一位云里雾里的女人。
台湾女作家琼瑶拍了电视剧《还珠格格》，其中一个叫香妃的角色，寄托了这位言情高手对古典美人的理想。剧情发展到香妃病殁，在红木雕花的床榻上合拢眼帘，身体散发出一种异香，吸引了成千上万只蝴蝶联袂飞来，蜂拥进绣房，在半垂的纱帐里翩翩起舞，仿佛举办一场既凄婉又华丽的告别仪式。在蝴蝶的簇拥下，淑女的遗容栩栩如生一悠悠的芳魂，也一定伴随轻扬的音乐升上天堂了吧？这斑斓的画面，令我联想到一段外国名曲：《蝴蝶夫人》。香妃所做的这个蝴蝶梦，一点不比庄子的逊色（是蝶梦庄子呢还是庄子梦蝶？）一人们几乎不用怀疑，这位国色天香的皇妃是蝴蝶的化身。哦，闻香识女人！曾经塑造过无数个女性形象的琼瑶，对香妃的刻画，是很煽情的一使用了浪漫主义的手法。或许，她无意识地在模仿白居易，力图为一位传说中的女性谱写长恨歌吧。不巧的是，在该剧红遍海峡两岸之后，饰演香妃的那位女演员刘丹，在深圳遭遇车祸香消玉殁一为流传了数百年的香妃故事，续上了一段哀伤的弦外之音。
不要以为这仅仅是夸张的传说，香妃确有其人。我偶然见到宫廷画家郎世宁绘制的香妃像，用西洋油彩记录下衣香鬓影，令人怀想当时的情景一这位“老外”居然很会欣赏中国美女。可惜他过于追求锦上添花了，无法还原一个真实的香妃，他笔下的香妃雍容华贵，太近似于西方的圣母像了。郎世宁毕竟是有福的：香妃做过他的模特儿。耶稣会传教士卡斯提利尼也为香妃画过肖像，只不过构思更离奇了：香妃头戴战盔，身披意大利式灰暗金属的铠甲--一定很像希腊神话里的雅典娜女神(一位女战神）？此画我未亲眼见过，只是听林语堂在文章里提过。他说这幅香妃像一直保存在故宫博物馆里。传教士们纷纷画香妃，恐怕是为了巴结中国皇帝吧？香妃是乾隆的爱妃。乾隆一生，先后封有皇后3人，皇贵妃5人，贵妃5人，妃6人，嫔6人，贵人12人，常在4人，共41人仅次于康熙的后妃人数55人、香妃在其中地位不箅是最高的，却是最受宠的一一至少是最出名的。乾隆50岁以后选进的12位妃嫔，大都是13岁左右，最大的也不超过19岁，惟独香妃人宫时已是26岁，属于特例吧。皇帝一般都偏爱豆蔻年华的少女，香妃身上肯定有一种非同凡响的少妇风韵，才使乾隆心痴神迷的。这位回族的容妃（俗称香妃），在进宫前本已嫁给了新疆喀什附近的一位维吾尔人首领为王后，可惜她的丈夫被清朝的军队所杀，整个部落也因战败被驱散，至于她本人，则被作为最昂贵的战利品贡献给了乾隆皇帝。因来自异域，容妃常常被记载为“客妃”一一喑喻其乃帝国的客人。乾隆皇帝爱上了一个寡妇，并不顾世俗成见纳为贵妃，可见这个西域女人有一种魔力。据说这种奇妙的魔力表现为：她通体上下都散发一种沁人心脾的异香一估计比法国名牌的巴黎香水还要好闻。说到底，皇帝娶了个包装巧妙的特大号香水瓶，岂不美哉！这个小道消息被太监们传到民间，京城的老百姓便给她起了个绰号：香妃。多好听的名字啊。香妃是历代嫔妃中最有神秘感钓如同穆斯林妇女的习惯，总是蒙着一层如烟似雾的面纱。你看不清她的面孔，却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一一她的呼吸都洋溢的浓郁的香气。这真是个“花姑娘”！
香妃被掳入深宫，就像一只野外的百灵鸟被关进笼子，一直郁郁寡欢。荣华富贵并未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对千里之外的故乡频频回首。乾隆以帝王的恩威邀其作龙凤游，也遭到这位烈女的果断拒绝一她无法忘怀杀夫之恨，不可能与仇人同眠共枕。心胸狭隘、一手制造过文字狱的乾隆，对这位小女子倒表现出海量（可见美能征服任何人，包括皇帝）。特意为她盖了座“望乡楼”，供其在这座豪华的高塔里居住并眺望远方。考虑到她形单影只、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又在楼对面建成一座既有清真寺、又有密集的突厥人帐篷的穆斯林村寨。这样香妃每天早起，都能听见窗外喧哗的熟稔的乡音，登高则能目睹老乡们的生活场景，以慰藉焦灼的乡情，免得香妃在北京总有“独在异乡为异客”之感叹。据说北京新华门附近，紧邻皇城边缘的地带，过去曾有的回子营，就是为香妃所建。可惜这座穆斯林军营的遗址，巳面目全非了。香妃的泪水，都已经干了吧？
乾隆为讨好一位美女所做的这铝，可谓用心良苦。只是“攻城易、攻心难”，香妃始终都未领情。最后，她还是寻找机会自杀了，以保持对故国与爱情的贞操。泱泱大国的帝王，面对这位他怎么也无法征缀的女子的遗体会作钶感想？香妃啊香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一她真正是一个玉人哟。香妃永远都是客妃。北京城，曾迎来了又送定了这么一位不平凡的女客人。北京城对于这位对故乡效忠的烈女来说，不过是最后的客栈罢了。她幽幽的香魂，注定要在蝴蝶的向导下返回西域的……虽然有郎世宁等人画的香妃像为证，伹香妃的美，更多地存留在我的想像中。没有哪位画家，能够胜任地还原出一位真实的香妃。香妃就像荷马史诗里的海伦一样，甚至老荷马都无法借助笔墨来描绘这位倾国倾城的美女的外貌，只好用藏拙的手法，以一场残酷的战争乃至一座城市的毁灭，来烘托海伦的魅力。伤痕累累的特洛伊将士们看见海伦时，情不自禁地感叹并理解了战争的意义：“难怪希腊人要和我们打这么多年的仗呢！”我估计乾隆皇帝第一眼看见香妃时，也会作如是想：“为了得到这个女人，灭掉一个部落也是值得的。”可惜他得到了这个女人，却得不到她的心。难怪卡斯提利尼画的香妃要披挂意大利式盔甲呢，莫非在暗喻她与海伦相似的宿命：都与战争有关，都是以鲜血为代价获得的战利品一一或者说，都是美神与战神的结合体。美，有时候也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