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清凉凉一笑,摇头道:“我是不会再按照你们的想法做了,我不和你们狼狈为奸。皇位,我是不会争的。”
“什么叫狼狈为奸!”赵娴尖叫起来,“你居然这样说自己的爹爹和岳父!他们还不是希望你能将来能继承大统吗?皇上子嗣单薄,三个儿子都不中用,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天生愚钝,一个酷爱狎妓,皇上都不中意。别的诸侯王世子都眼巴巴地盯着,你若不争,将来就是别人的了!”
萧玉清双手背在身后,反问道:“我为何要争?”
赵娴恨不得敲碎他的脑袋,“难道你不想睥睨众生吗?不想千秋万代吗?不想全天下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吗?爹爹他们也是为你好啊!”
萧玉清死死盯着赵娴,一双黑眸似有穿透灵魂的力量,“说得真好听!恐怕是你自己想做皇后,岳父大人想做国丈吧!”
赵娴大惊,不可置信地瞪着萧玉清,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萧玉清低叹一声,“如果你存了这样的心思,当初便不该嫁给我,该让丞相大人为你寻觅更合适的良人。”
赵娴的气势退去,整个人垮了下来,她从身后抱住萧玉清,可怜兮兮道:“世子,我错了,其实那些野心都是爹爹灌输给我的,是他让我这样劝你。”
她见他沉默,便跑到前面抱住他的腰,软软地妥协:“其实我不贪心,我只想你真心待我。可是……可是你从不多看我一眼,我已嫁做人妇,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若是让人知道了,世子你让娴儿怎么活?”
她说罢开始嘤嘤哭泣,萧玉清面上闪过愧疚,可一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是如何化为灰烬,他便硬了心肠,狠心推开她。
“我只能给你名分,你要的真心,我给不起。”他淡淡地拒绝了赵娴的示好。
赵娴泪眼朦胧,颓丧地坐在地上,心中恨极了那个女人,简直是阴魂不散,都尸骨无存了,还霸占着他的心!
程连萧回到兰若寺,便嘱咐下人收拾行囊,他如今左手练武已成气候,无需再呆在这里。
回到宣城,马车经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区,御盈撩开帘子,果然看到回春坊前面,聚集了一大堆人。中间耍剑练武之人,隐约可见其身姿。
御盈暗暗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么多天,看来谭义的伤好了,而且按照他们的约定,日日在这里耍剑,美其名曰……江湖卖艺。
马车经过的时候,程连萧被外面的喝彩声吸引,问御盈是何事。
“庄主,外面有人在卖艺。”她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也是个用左手耍剑的,身手还不错呢。”
果然,程连萧睁开眼睛,顿时来了兴趣,御盈也跟着他下了马车。
围观的老百姓很多,程连萧拉着御盈挤到最前面,看那男人舞剑。
谭义用余光发现了御盈,再看她身边威武不凡的男子,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到了。
程连萧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面前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身材魁梧,不过二十来岁,但和他一样身有残疾,一只眼上扣着黑色的眼罩,两只手也不同于常人,似乎有大面积烧伤的痕迹,所以给自己套上了金钩手。
他左手握着利剑,手腕轻轻旋转,剑身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他猛地翻身,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程连萧明显感觉到,他剑身滑过的地方,有风被鼓起。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
虽是左手舞剑,却丝毫不差,当真是人剑合一!
程连萧眼中兴味十足,他不由好奇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才沦落到街头卖艺。
完成最后几个动作,谭义稳稳地站住脚跟,目不斜视,准确地将剑收入剑鞘,动作凌厉,潇洒自如。
当他拿起托盘走近时,原本看呆了的行人回过神来,准备赏些东西的,可一看清楚他可怕的金勾手,纷纷仓皇逃离;不害怕的,也只是随意赏了些铜板,根本连住客栈的花销都不够。
谭义皱眉看了看托盘中的铜板,又向程连萧走近,没有任何乞求的言语。程连萧颇为赞赏,弯唇一笑,向后伸手,御盈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程连萧打开荷包,将五锭金元宝倒进托盘。五锭闪闪发光的金子,闪瞎了围观者的狗眼,他们纷纷惊叹起来。
“这人在这儿舞了这么多天的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呢!”
“你瞧他断了一臂,好像是程庄主吧,真大方啊!”
谭义也十分诧异,他恭敬道:“这位看客,您给的太多了,谭义不值这个钱,不敢收。”
“谭义对吗?”程连萧拍拍他的肩膀,“这些金子算不得什么,只能让你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你若想要创造一番功业,江湖卖艺不是长久之计。”
谭义心中一喜,知道离目标不远了。“请阁下指教。”
程连萧凑近了他,耳语一番,围观的百姓听不到,顿时纷纷猜测起来,御盈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谭义听完,神色顿时恭敬起来,他利落地躬身屈膝,对着程连萧抱拳道:“从今日开始,谭义誓死追随程庄主,唯庄主马首是瞻!”
回到程家庄,赵倩和一干家仆都在门口迎接。程连萧刚下马车,赵倩便提起裙摆跑了过来,请过安后,急不可耐道:“庄主,妾身早前便说过,御盈来路不正,根本养不家。你走没多久,她就在庄里闹翻了天,怕我责备,竟然逃了。您就是养只狗养它两个月,它也看家了呀。”
她话音刚落,合子便走出来了,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赵倩愣住了,合子怎么又出现了?她们不是走了吗?
难道……她正猜想着,却见马车帘子被一双纤纤素手撩起,御盈居然冲赵倩微微一笑,踏在杨安摆放的小凳子上,款款下车。
“御盈给大夫人请安。刚才听得不甚清楚,不知大夫人在谈论什么狗?是曾经咬过您的狗吗?”她似歉意一笑,继续道:“那次是御盈不小心放了狗,又往您屋里丢了肉,咬着您了,难道发病了吗?”她一副无辜地模样。
倏地,在场的人都静默了片刻。“哈哈哈……”程连萧仰头狂笑,好久不曾这样开怀大笑了,顿时胸中舒畅不已。
他脸上笑意深深,用手虚指了御盈几下,最后只赞叹道:“好!”
他大步离去,不再理会女人的争斗。
赵倩却气得脸红脖子粗,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扭曲的五官。门口的仆人们捂着嘴巴偷笑,真是解气呀!御盈在他们的心中顿时有了改观。
“你不是逃跑了吗?怎的又回来了?”赵倩用凌厉的眸子打量御盈,见她这些日子丝毫不见消瘦,反而气色很好,顿时结了一股郁气。
御盈毫不畏惧地回看她,“这些日子,妾身一直在兰若寺伺候庄主,何来逃跑一说?大夫人这是要泼脏水吗?”
赵倩愣了愣,总觉得这趟回来,御盈的气势强大不少,敢当着程连萧的面和她呛声,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她发现她的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看便知,是被男人宠爱过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赵倩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程连萧有多久没碰过她了,可御盈却在兰若寺夜夜承欢,凭什么?就凭这张妖媚的脸蛋?
赵倩拳头握得死死的,御盈笑着拉了她的手,“妾身给大夫人赔罪,以后一定不惹大夫人烦心。”
她转身道:“合子,把我给大夫人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合子捧上来一个精美的匣子,御盈打开来,拿出一串佛珠,戴在赵倩手上,含笑道:“这佛珠是用绿松石做成的,材质名贵,颜色亮丽,妾身好不容易从主持大人那里求来的,特意送给大夫人,希望您喜欢。”
赵倩摸了摸腕上圆润的珠子,心里颇喜欢,嘴上却不屑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御盈掩嘴一笑,凑近了说:“大夫人此言差矣,佛珠可以帮助信佛之人化解烦恼和贪念,恢复本有的圆满智慧功德。”
赵倩哼了一声,扭头进了门,算是暂时放过她了。
回来没几天,程连萧就开始和谭义切磋武艺,两人比武时,考虑到程连萧只有左手,谭义也只用左手,两人互相交流得失,程连萧每天都有新收获,进步很大。
天气晴好,在湖边的空地上,两人又比试了一番,待谭义耐力受不住了,才勉强分开。
“庄主,您又进步了,属下只怕不是对手了。”谭义拿了手帕,擦着满头大汗。
程连萧轻笑,问道:“你为何也用左手使剑?”
谭义老实道:“其实属下最开始学武的时候,和平常人一样,也是用右手的,后来在一本书上看到,习武之人,最难得的是超越自己。由是萌发了用左手练剑的决心,所以现在左手右手用起来没有差别。”
程连萧赞赏地点点头,“这倒难得。”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袖筒,苦笑道:“不像我,手臂断了,才知道逼自己。”
谭义见程连萧神色不对,忙跪下道:“庄主意志坚强,且智慧出众,领悟力强,属下十分仰慕。”
程连萧将他扶起,正要说话,赵倩的丫环蒙儿跑了过来。
她跪下道:“奴婢给庄主请安。”
“何事?”他瞟了她一眼。
“庄主,天色晚了了,大夫人请您过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