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科医生说，他的家也在南京，离他家不远，有一个化工厂，化工厂的厂长叫艾笑。这老头特别爱开玩笑，人送外号“老坏包儿”。
这天，副厂长时成刚从外面进来就说胸口疼，艾笑一听大惊失色：“哎呀，老时啊，你得的不是肝癌啊，快到医院查查去吧。”时成胆儿小，当时脸儿就白了：“那，那你快跟我去吧。”艾笑忙招呼司机：“快快快，开车，送时厂长去医院！”上了车，艾笑强憋着不敢乐，心说，这小子还真惜命，我这么一说他还真信了，看我到医院怎么琢磨你。
汽车很快开到了医院，时成哎哟哎哟地进了急诊室。艾笑一看，坐班的大夫认识，是经常让他琢磨的主任医师李明。艾笑把李明拉出屋，捂着李明的耳头小声说：“这小子没病，就是着凉了，你给他照照CT，就说他得了肝癌，吓唬吓唬他。”李明一歪身子：“那还行，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他要是心眼儿小，弄出人命来谁负责？照照CT倒可以，有病没病我得跟人家直说。”艾笑拍了李明一巴掌：“真他妈没意思！”就跟着李明进了CT室。到了CT室，李明开始给时成检查，查完了，对时成说：“你没病，回去以后喝点热水就行了。”说完，板着脸对艾笑说：“你还不就着机会查查，你甭看他没病，你可不一定没病，你一进门儿我就看你印堂发暗，眼眶子发青，快查查吧。”艾笑呲呲一乐：“笑话，我身上不疼不痒的哪来的病？”李明一本正经：“你不是大夫，你不懂，不疼不痒的不一定就没病，你还是查查吧。”艾笑也不笑了：“咱这样儿着，我让你查，要是查出病来我花一千块钱请你，要是查不出病来你花一千块钱请我，怎么样？”李明说：“没问题，要是查不出病来，我花两千块钱请你都行。”说着，就给艾笑照CT。照完了，李明脸蛋子一沉，说：“你有没有病我也不跟你说了，明天你带上家属到市肿瘤医院去查，要是查不出病来，我后天就请你，咱上‘天海酒楼’，要是查出病来，你也甭请我了，好好在家养病就是了。”艾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说，这小子是蒙我呢，还是真的？一笑，但笑里却带出了点哭腔儿：“哈，你小子甭吓唬我，我不信那套。”李明转身就走：“信不信由你。”艾笑还想追上去细问问，可两腿怎么也迈不开步儿了，好不容易才让时成搀上了车。
第二天，艾笑带着妻子沈苹来到了市肿瘤医院。负责给艾笑诊断的大夫叫胡侃，看了看艾笑的挂号本儿，就把艾笑领到了一间仪器室，让艾笑往仪器跟前一坐就开始查。查完了，胡侃悄悄出来，问沈苹：“他是你什么人？”沈苹说：“他是我老伴。”胡侃说：“你领他回去吧，药也甭开了，白花钱。”沈苹哭了：“他得的是什么病啊？”胡侃一摇头：“到这儿看病的能得啥病呀？听我的，领他回去吧。”沈苹一听，甭问了，这准是癌症晚期呀，我这老头子活不了多久了，想放声大哭，又怕艾笑听见难过，就强忍着进屋，对艾笑说：“咱们回去吧，医生说你没病，养两天就好了。”艾笑一听，心慌了，瞪着眼睛说：“你告诉我得的是什么病，我没事，能顶得住。”沈苹一听，眼泪下来了，可嘴上还是说：“医生说你没病呢，咱们回去吧。”艾笑明白了，准是医生给我判了死刑了！这年头医院黑着呢，没病都给你开点药，如果不是判了死刑，大夫不会就这么让我回去。艾笑脑袋一耷拉，跟着沈苹回了家。
回去以后，艾笑先到厂里转一圈儿，心说看一眼少一眼喽！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前天我还想琢磨时成呢，今天我就要给阎王爷当差去了。艾笑越想越伤心，转到样品库，他看见货架子上有一瓶氰化钾，就偷偷装进了口袋，出来跟时成说：“这几天我家里有点事儿，就不来上班了，厂子里的事你先应着。”时成说：“行啊，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厂子里的事你就甭管了。”说完，艾笑让司机把他送回了家。
到家一看，儿子女儿都回来了，见他进来，都一个个儿红着眼圈看他。艾笑就知道是沈苹把儿子女儿叫回来的，往床上一躺，对儿子说：“你现在也算成家立业了，以后要好好伺候你妈，她把你养活这么大不容易，你不能没良心。”儿子哭着点点头：“我知道，你就放心吧。”艾笑又对女儿说：“你也当妈妈了，要好好过日子，没事多来家里看看，多陪陪你妈，人老了就希望儿女都在身边儿。”女儿哇地一声哭出了声：“爸，你要保重身体，我今天就搬到家里住，好好伺候你。”艾笑摇摇头，问：“我孙子呢？”儿子赶紧叫自己的儿子：“小坏儿，你爷叫你呢！”孙子小坏儿提拉着裤衩子做着鬼脸就进来了：“爷，你叫我干啥呀？给我说个笑话，说呀说呀。”儿子急了，大吼一声：“小坏儿！”艾笑一瞪眼：“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艾笑摸着孙子的小脸儿：“小坏儿啊，你要听爸妈的话，好好念书，往后考大学，挣大钱，知道吗？”小坏儿说：“行，我烤大鞋，种大田。”艾笑一听，得，我这个‘老坏包儿’刚要完，又出来一个‘小坏包儿’，看来我们艾家后继有人了。苦笑一声：“行了，别数频了，出去玩去吧。”小坏儿滋溜一下就跑了出去。
艾笑全都交待完了，对儿子女儿和沈苹说：“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躺下歇会儿。”沈苹跟儿子女儿一使眼儿，就全都出去了。艾笑闭着眼睛往床上一躺就想开了，我得的是癌症，癌症病人在临死的时候难受着呢，我还等到那时候干嘛呀？干脆来点儿痛快的吧，喝氰化钾，十秒二十秒就玩儿完，不疼不痒。想着，一咬牙，把身上的氰化钾往床头柜儿上的茶杯里一倒，用开水冲开，往床上一躺，就等水凉了开喝。躺了十多分钟，艾笑估计水凉了，就坐起来哆哆嗦嗦地端起茶杯，流着眼泪小声说：“他妈呀，我先走了，你自己要保重啊。”说着，一仰脖儿，把茶杯里的药水全喝了下去。
艾笑刚喝完药，就听外面有人咣咣咣敲门。不一会儿，李明和胡侃哈哈笑着走到了他面前。李明一指艾笑，对胡侃说：“我说得没错吧，你瞧这小子，平时他琢磨别人美着呢，这回让咱一琢磨也装孙子了，瞅这意思，用不了十分八分就要上西天了！”艾笑一听：“什么？你们琢磨我？”李明说：“没错啊，你根本就没病，是我跟我的老同学胡侃合计好了吓唬你的！”艾笑一听，当时就直眼了：“什么？我没病，你们说我得癌症是吓唬我？嘿，你们可把我害苦喽！我都喝了氰化钾了！”说着，咣当往床上一躺伸胳膊登腿儿翻开了白眼儿。李明一听，扑叽就坐到了地上：“完了，出人命喽，氰化钾那玩艺喝了没救啊！爷们，你怎玩儿真的？！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正乱着，艾笑的孙子小坏儿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趴在艾笑脑袋上拍着艾笑的脸，嘻嘻笑着说：“爷，我的那泡尿好喝吗？嘻嘻。”艾笑一听，拨浪一下子从床上就坐起来了：“什么？你说我刚才喝的是你的尿？”一抹嘴头，提鼻子闻闻：“嗯，我说刚才味不对呢，臊不叽叽的敢情是你的尿，小猴崽子，你敢琢磨爷爷？你是怎么进来的？”小坏儿一翻白眼儿：“我趁你闭眼的时候悄悄爬进来的，你老拿苦药当糖水骗我，这回我也骗你，让你喝我的尿，把你的药放在床下等着给老鼠喝。”
内科医生讲完故事，一个小伙子站了起来：“刚才那位丈夫说的是化厂厂的事，我就是化工厂的，在办公室当个小主任，我给大伙讲一个我们厂办公室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