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杨啸天就满面春风地来到周世济家，进门二话没说，就把那烫着金字的房产证和一串钥匙放在了茶几上。
周世济一怔：“这是什么？”
“咱买的房子呀？”
“咱？……”周世济忽地想起昨天看房子的事，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给我买的呀！”
“你不是说房子不错吗？所以我就买了。”
“这怎么能行？”周世济好像是拒绝，又像是在商量。
“咱俩是老乡，是朋友，有什么不行的？”杨啸天仗义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没人知道了。”
周世济一下子想到了他们厂核销报废的事，心里不由地突突狂跳起来，没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周世济这才把那房产证拿起来看，户主确实写的他的姓名，又问了一句：“你真是给我买的？”
“你这破房早就该换了。”杨啸天说，“我直接办在你的名下，就省了过户的麻烦，人们也不会说啥，你就放心吧。”
“那……”周世济想说钱的事，杨啸天立马做个打住的手势，“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吃肉也得叫你喝点汤吧？”
周世济看着那串金闪闪的钥匙，激动地说：“啸天，你叫我说什么呢！”
“什么也别说，拜拜。”杨啸天说着，站起来欲走。
“等等。”周世济把杨啸天叫住，“啸天，房子的钱算我借你的。”
“什么钱不钱的，你先住着吧。”杨啸天说着，转身告辞。
周世济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愣在那里，连句送行的话也没说。
杨啸天从周世济家回来，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他撒出了昂贵的诱饵，能不能把那条大鱼钓上来，心里没底。但他相信，周世济不会无动于衷。
周世济的老婆见杨啸天送来一套梦寐以求的房子，直夸杨啸天义气，一再嘱咐周世济不能对不起人家。周世济也像欠下杨啸天一笔债，有了压力。第二天一上班，就拿着蓝天油漆厂申报的材料，找到国资二科的万科长说：“这些我看过了，除了那套从德国购进的设备应该评估解决，其他该报废、该核销的你再看一下，能批就给他们批了吧。”
周世济之所以把那套进口流水线剔出来，是怕出娄子。再说，他不能让杨啸天牵着鼻子走。
杨啸天和万科长关系也不错，经常请他喝酒，过年过节也总惦记着他。这人情正想报答呢，周主任要他批了蓝天厂报废核销的材料。于是说：“周主任，你审过了，我还审什么呀，水大不能漫船啊！”
“这事你具体管，怎么也得看一下吧。”
“还上主任会吗？”万科长怕负责任，有意这么提醒了一句。
“我跟郑主任打个招呼得了。”周世济怕主任办公会通不过，就把责任担起来。
“那我马上给他们批。”
杨啸天如愿以偿，满脸喜气，对叶萍说：“周主任还够意思。”
叶萍看着批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杨厂长，你仔细看看，那套进口设备可没批。”
叶萍这么一提醒，杨啸天才仔细看那批件，立马恼了，自语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给我留了一手！”
“别不满足了，周主任够意思了。”叶萍想见好就收。
杨啸天阴沉着脸摇着头自语说：“我对他是一心一意，他对咱可是三心二意，不够哥儿们。”
“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把胃撑坏了。”叶萍劝慰道，“再说，报废那套设备理由确实不充足。”
“这是1650万啊！”杨啸天并不甘心，想找国资委主任郑怀玺，可他是个老正统，办事太死巴，找也不会给面子，就去市府找副市长李子枫。
杨啸天没想到，周世济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李子枫。当杨啸天把报告送来的时候，李子枫责备他：“这事国资委管，你怎么报到我这里来了？”
“周世济不敢批，不报给你报给谁呢？”杨啸天特意把“不敢”二字强调了一下。
李子枫问：“是他们不敢批，还是不能批？”
“怎么不能批？”杨啸天说，“文件规定，清理不良资产，把该报废的设备和坏账处理掉，是为了做到实事求是、公平合理。这套设备三年没开起来，已经丧失了使用价值，为什么不能报废？”杨啸天说得理直气壮。
“开不起来，可能有多方面的原因，不一定丧失了使用价值。”李子枫说，“再说，你这手续也不对呀，先要主管技术的总工签字，然后报国资委审批，不能直接报给我。”
“按说该葛丰签字，可他老和我过不去，我就没找他。再说，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全厂谁不知道？还用他签字吗？报了国资委，周世济给剔出来了，我才来找你呢。”
“你没问老周不批的理由吗？”
“没有。”
“国资委如果拿不准，他们会请示我的，你不能直接报给我。”
一句话把杨啸天说得理屈词穷、张口结舌，吭哧了半天才说：“李市长，你不觉得这套设备是块心病吗？你就高抬贵手，大笔一挥，赶紧报废它，把这块病去了吧。”他的语气像是恳求，又像是要挟。
李子枫觉着自己这事跟他关系不大，所以没有往心里去，摇摇头说：“起码这不符合报废手续。老伙计，真是对不起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只知道明哲保身，根本不办实事！”杨啸天不满地瞪了李子枫一眼，蔫头耷拉脑袋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