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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孙志明依然发着火:“要不是男男没了,我就会立马把你轰出去。你看看,咱改革开放的国家,你看看,我们海平港和北港铁路的建设现场,会让你激动,会让你活得有劲头。只有祖国强大了,你在海外才不被人欺负,才不会被人家骂成“中国猪!”事实上,你们在海外还算是个人,也是因为咱祖国强大啦!而不是你孟岚怎么着了!知道吗?”他的话像暴雨点子往她的脸上砸着。孟岚说:“你别说大话,我现在怀疑你的精神资源!“孙志明拿出陈云龙的信来说:“我带你到骆驼山看看陈云龙书记,从他身上,你会找到答案的!”孟岚冷冷地说:“我找不到答案。”孙志明说:“我不说啦,随你的便吧。”孟岚说:“你不在乎,你的翅膀硬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完全可以不用我爸爸的关照啦!”

孙志明说:“大树底下不长草,我不能总是像孩子似的在你爸爸的遮阳伞下工作。”

孟岚叹道:“那我就放心啦!”

也同样找不到爱情答案的孙志明,满怀激愤和痛苦地送走了孟岚。他发现他们之间缺少了交谈的基础。过去的孟岚不是这样的啊,孟岚像是有什么邪念附体了。他们婚后的生活,应该说是甜蜜的,虽然这种甜蜜浸透着疲劳和苦涩,可那个温暖的小家庭还是给他带来了说不出来的安慰。这一切都是另一段的往事了!孟鼠娇情了,他对女人的娇情嗤之以鼻。孟岚走了,不会再回来。其实,孟岚压根儿就没有想说服他的意思。他忽然想到孟岚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是可以分段活的,每一段的思想和活法都是不一样的。

孙志明在孟岚离开的最初几天,默然无语,甚至有些颓废的表情,双眼里蒙上了一层睡不醒的倦意。他什么都没有了,连老婆、孩子和朋友,他只有那个港了。想想孟岚往日的好处,孙志明心里又是无尽的依恋。他就带着持久的依恋和新鲜的伤痛,独守漫漫长夜,再用男人的方式来化解内心的伤痛。孤独的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鼻子。没过几天,孙志明就自己救助自己,走出了阴影,他焦躁不安,又踌躇满志,渴望雷电,渴望风暴,渴望翱翔……

一个月后,海平港与国际通航。

两个月后,海平港与北方直辖市桑平市联合建港,使桑平市这样的大城市有了出海口,使海平这样的重工业基地有了强大的后盾,一批分支企业和分支公司和某些新兴产业纷至沓来,把海平港的“外引内联”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铺垫了这个新型的港口城市的雏形。龙化县正式由县改市。孙志明深切地感到,海平港通航的几个月里,海平的经济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拿出口创汇额来说,一个季度就提高了十个百分点。明国境内的金山水泥厂、全国十大钢铁基地之一的海平钢铁集团和龙化盐厂增幅最快。一个经济学家来海平考察时说,你们抓住了机遇,一个机遇抓住了,又一个机遇微笑着朝你们走来!

每一轮日出,都完成一次历史性的跨越。海平崛起的讯息,传递着太平洋世纪的潮汛。

跨海大桥在一年后剪彩通车。

两年以后,海平班子的调整是在海平港全面通航的情况下进行的。这时的海平经济达到了历史上的最好阶段,国民经济总产值由原来的全省第七位,越升至全省第二位,仅次于省会城市。孙志明出任书记,市长是原海平钢铁集团的老总李赵彬出任。龙化市的许市长调任海平钢铁集团出任老总,齐少武接任了许市长的职务。孙志明本来想让冯和平回到卫原化工厂,可是这时的卫原化工厂已经无法挽救了。他马上改变主意,在熊大进离开海平港奔赴黄连港的时候,他让冯和平接任了海平港港务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在孙志明的主持下,龙化盐场兼并了卫原化工厂。就在兼并的签字仪式上孙志明听到陈云龙在明国县医院去世的消息。在签字仪式上,他提议全体与会同志给老书记陈云龙默哀三分钟。默哀的时候,孙志明简直不敢想象,患了晚期胃癌的陈云龙是怎么挺过了三个年头。这三年里,他一直住在骆驼山的小站上,小房子前面种了一块菜地。期间他的老娘去世,他还尽忠尽孝了。陈云龙自愿当上骆驼村的顾问,瞎支书郭老顺竟然用滑竿将陈云龙抬到村里,办完事就用滑竿把他送回小站。陈云龙主持着骆驼村村民凿了山道,通上了电灯,建设了一个小型红果罐头厂,还在山上栽了不少板栗树。红果罐头与骆驼村的板栗,就是从小站运往海平港,发往全国各地市场。听说他们的板栗还出口到了日本。孙志明赶到明国县医院给陈云龙吊唁的时候,医生说他的尸体保留下来了,他的眼球被摘,准备给郭老顺带到北京,做眼角膜更换手术。孙志明想,郭老顺的眼睛换上陈云龙的角膜,会是个什么样子?他能够重见天日吗?

等郭老顺的眼睛看见人的时候,孙志明去骆驼村搞扶贫调研。其实他是奔郭老顺去的,看看郭老顺的老眼里有没有陈云龙的影子?

他看不出有什么的异样,可他觉得陈云龙的眼睛永远盯着他。

孙志明就在心里默默地说,老陈啊,海平现在的样子你这二五眼是不是都看见啦?想着想着就轻轻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偷偷用手绢擦眼睛。他这时忽然想起自己还欠着老陈两瓶茅台酒呢。他与老陈打赌,海平港通航仪式上他不讲话的时候,孙志明就输给他两瓶茅台酒。孙志明赶紧让秘书到明国县城买酒,买回来后就到小站房后的陈云龙的墓地,将酒一点一点洒在他的坟头。老陈的墓碑旁生长着一片繁茂的胡林树。这是渤海湾的树种,怎么会生长在骆驼山呢?郭老顺告诉他,陈书记十分喜欢老龙湾的胡林树,俺就让火车司机到老龙湾挖一些回来,栽种在陈书记的墓碑旁。

那天陪同省人大代表考察团去海平港,孙志明就看见老龙湾的一片片紫红的胡林树。走到龙化盐场的盐池旁,看见白花花的盐垛旁长满了胡林。龙化盐场的规模引起了省人大代表的浓厚兴趣。孙志明告诉他们,龙化盐场的面积相当于北京市的面积总合。代表们惊讶了,有这这么大吗?孙志明说不信你就开车跑,从这头跑到那头,就得五个钟头。

走到一个盐池旁,孙志明看见几个盐工正在刮盐粒儿。盐场的副场长薛敏芝偷偷告诉孙志明说:“孙书记,你还记得那年海港工人酒精中毒的事吗?”

孙志明说:“我怎么不记得?你们卫化的下岗工人干的!”薛敏芝指了指干活的盐工说:“赵书记,这四个工人就是当年卖假酒的卫化的三车间的工人。如今他们改造得可好了,计件包工,他们每月都能挣上一千块钱呢!”孙志明欣慰地点点头。

盐场的佟场长说:“这全托海平港的福哇。过去,我们这里到处是盐梯,纯属废弃的资源。有一回海水冲坏了小路,工人们用盐粒垫坑,照样没人心疼,眼下地上掉个盐粒,谁都弯腰捡起来。虽说盐是国家统一调拨,可是运输依然是个大问题。当年为啥让李广汉挪用资金钻了空子?还不是因为上下都盼着跨海大桥早日开缚啊!”

孙志明笑着说:“事实证明,抓基础龙头工程是对的。海平港下马的日日夜夜,我们就想,一同治理风暴潮,一同建设海平港和北港铁路,没有钱也要上,甚至冒着丢掉乌纱帽的危险也要上。上了也就上了,等靠要,就失去良机。不是吗?”人大代表满口称赞。

佟场长跟代表们说:“这个港口,是全国第一家地方筹资,第一个人工挖人式的港口。没资金的时候,孙书记和原来的陈云龙书记顶着压力,把金山水泥厂的两年利润没有列入财政。”

孙志明说:“佟场长,几年前,你们盐工在龙化宾馆门前闹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里面?”

佟场长说:“是啊,那个向你提问题的就是我呀,当时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哇。我们不闹,李广汉就当上副县长啦。你问问工人,现在打死他们也不闹啦!”

孙志明说广要居安思危呀,我们要有危机感,一时疏漏,还会惹怒民愤的。当领导的,一定要把矛盾化解在平时扎扎实实的工作里。”

佟场长和薛敏芝点着头。

前面有一辆汽车停下了,车里走下一老一少两个人。孙志明眼力很好,马上认出那个老太太是葛老太太的姐姐葛玉梅。她在一个年轻小姐的搀扶下,颤颤地朝孙志明走来。葛玉梅走到孙志明的跟前,在两米的地方站住了,她吐字清晰地说:“孙书记,您还认识我吗?”

孙志明笑着握了一下老人伸过来的手:“葛副总裁,您又来海平啦?”

葛玉梅说:“我想跟孙书记说几句话好吗?”孙志明让佟场长带着人大代表们继续往前参观,他走近了葛玉梅:“葛总,您说吧!”

葛玉梅说:“首先向您诚挚地道歉。几年前的饭桌上,不能说是你的错,而是我们葛家的错。严格地说,我妹妹和丽娜做得太过分啦。”

孙志明说:“过去的事儿啦,就不提啦!我们往前看!”葛玉梅叹息着说:“往前看是可以的,过去的事不提是不行的,就拿我妹妹来说吧,她活得很沉重,她总是忘不掉过去。还有,上次在酒桌上,我真是被蒙在鼓里啦!为了一个李广汉,逼你掀了桌子,逼我们葛氏集团撤掉投资,实在是个错误。我这次来,就想找你公开承认错误,继续投资。”

孙志明笑着说:“我上次就跟您说过,海平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着。我们诚招天下客,可我们也不会丧失尊严!”

葛玉梅说:“说得好,我赞成你。海平港的投资环境这样好,我们葛氏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再也不能错失良机啦。”孙志明说:“欢迎啊,欢迎。”

葛玉梅问:“上次您给予我们的优惠政策,会不会改变呢?”孙志明说:“我会跟新任的李市长打招呼,所有政策都不变的,甚至还要更加优惠呢!”

葛玉梅笑了:“那我就放心啦!”

孙志明说:“海平港是聚宝盆,这是新加坡李克栋总裁的原话。希望你们不要错过机会!”

葛玉梅说:“是啊,大陆经济软着陆的成功,使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我在香港见到了李克栋总裁,他说,海平的人民是友好的,海平市的领导是非常有远见的,他说他在海平港投资的两个企业,在亚洲金融危机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在关键时刻是你们市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在海外逢人便讲啊!”

孙志明说:“凡是到海平投资的外商,都是我们的朋友。什么叫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有了困难,我们能看热闹?我们对外资企业采取了一些灵活的措施,像适当减免税收,减免缓交土地使用费呀,等等。”

葛玉梅说:“我们海平的根性就是善良和信义!在这里投资,我们心里踏实哩!好,您先忙,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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