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考完了！”季绵收拾着东西，如释重负地看着纪璐大笑。
“耶耶耶！”纪璐整个人也透着欢天喜地的气息。
所有人都沉湎在欢乐轻松的气氛中时，韦雪仪却忽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笑容走到纪璐面前，当纪璐看向她时，她的笑容里还有一种鬼魅般的邪气，“原来是你害齐哥受到风纪处分的！”
“你瞎说什么？”纪璐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她此时的胆怯，她才刚刚恢复生活的平静没有多久，直觉告诉纪璐韦雪仪说的这件事必然和已经离开了的杜嘉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我就知道你走也不会走得那么心甘情愿，你走也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你真是贱得要死啊。
“我瞎说吗？你敢说齐哥被开除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跟你才有关系！跟你妈有关系！”纪璐破口大骂，毫不示弱，她就像被人踩到尾巴的毛一样，彻底炸毛了。
倒是韦雪仪被纪璐这么一骂迟疑了一会儿，“你要是能骗得过自己你就骗呗，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了！”
“吵什么呢？”钟傅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本应该热热闹闹准备放寒假的同学们个个面有难色，看不见几张笑脸，顿时就觉得奇怪。
“哼，成天八卦些有的没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重点班里待下去的。”即便班主任出现了，纪璐也一点都没有要收口的意思，她差点就要扑上去扇韦雪仪一巴掌，虽然她曾经是那么害怕这些事情的一个人。
时光和季绵潜移默化的影响让纪璐变成了一个锐利十足的人，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有点风吹草动就脚软的小姑娘。
——抬头挺胸往前走，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拼死拼命地走完这条路。
“纪璐，你在说什么？”钟傅从让开的同学们后边走到纪璐身边，看着依然愤恨不止的纪璐和脸色煞白的韦雪仪，更加不解了。
“没什么，不想给人冤枉而已。”
“我要是冤枉你了我今年就过不了好年！”气急败坏的韦雪仪居然用了赌咒的方式来澄清自己，这让围观的同学们对这件事更加有兴趣了。
“谁来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钟傅这样的年轻班主任心里很清楚，对待这群还处在叛逆期后半段的少男少女不能以暴制暴，只能来软的，他便压住了脾气，看看周围有没有班委之类的同学能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
“老师，韦雪仪说齐老师被开除是因为纪璐。”沈芸简明扼要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你听谁说？胡说八道。”钟傅这话是单对韦雪仪说的，韦雪仪这下也变成了炸毛的猫，眼泪立马夺眶而出。
“我不是胡说八道！老师你还不清楚吗？！”
其他班的同学也浑水摸鱼围上来看热闹，好好的一个放假日却被一则八卦搅得乌烟瘴气。
“我什么都清楚，所以你不要在这里误导同学们。”钟傅用了非常严厉的语气，尽管韦雪仪已经开始出现大哭不止的阵势。
“好啦好啦，都回家吧。”沉默了半天的季绵忽然拉拉纪璐，“我们回去吧。”
“嗯。”纪璐也不想看韦雪仪表现大哭，于是打算跟随季绵一起离开。
“你就是心虚！你就是勾引齐哥才让齐哥被开除的！三班杜嘉亲口告诉我！杜嘉跟你不是好朋友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些事！你是全校唯一一个有小器材室钥匙的学生吧！你就是经常去那里勾引老师……”
韦雪仪话还没说完，纪璐一个飞快的转身，猛地抬起腿，狠狠推了一下韦雪仪的胸口。韦雪仪立马往后倒去。
“纪璐！”钟傅立马推开已经满眼通红的纪璐，“你疯了吗？！”
“我看你狗嘴里还准备吐什么东西出来！”纪璐的凶狠把季绵都吓了一大跳。
倒下的韦雪仪被班里诸多女生一起扶起来，可是纪璐却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
“纪璐你就别放寒假了！写检讨书！”
纪璐的脑子瞬间就放空了。不是因为钟傅的检讨书吓着她，不是因为韦雪仪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让她后悔自己的举动，而只是纪璐单纯地觉得时间静止了，或者世界无声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讨厌的眼神，全都收进她的眼底，可是她却好像听不见那些人嘴里念叨的碎言碎语，只是像失去了牵线的木偶一般，软软的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倒下。
——这种感觉，开学的时候才有。现在，我又退出这个集体了。
纪璐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接起来。
“喂，妈。”纪璐一开口，又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虽然有些人并没有转脸，可是纪璐明显看出他们的耳朵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知道八卦，你们这些废物。
电话那头的王缇被纪璐的话弄得有些迷糊，怔了怔才问，“你在哪？我到你宿舍了。”
原来纪璐和王缇早就约好今天来搬东西回家，可是在108宿舍等了半天也没有见纪璐的人影。
“我刚在教室里推了一个女生。”纪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是她不知道，身旁的季绵却被纪璐这时的凶猛表现赞赏有加，可惜季绵不能比大拇指，不然她真是要给纪璐一个超级大并且温暖的爱的抱抱。
“唷？挺厉害啊。”王缇一点也不讶异，反而还对纪璐的表现感到意外的高兴。和王缇同在108宿舍的付美珊还以为电话那头的纪璐跟王缇说感觉考得很好之类的。
“嗯。”纪璐被王缇的话逗得不行，可是在那个装死的韦雪仪面前她又笑不出来，“老师说要写检讨。”
“写吧写吧，不就几个字吗，难不倒你的。那你什么时候来宿舍？”让知道所有情况的人听到王缇和纪璐的对话，一定要说天呐这什么家庭，这么没有家教。可是不经历纪璐和王缇的人生，谁有资格这么瞎下评价呢。
“我问问老师能不能走，能走的话我就回来了。”挂了电话的纪璐面无表情地看着钟傅。
钟傅愁云满面，但是想来想去也觉得纪璐刚才那么一推最多只是态度问题，达不到打架之类的违反校规的层面，于是挥挥手让纪璐走了。
就在这时，季绵主动牵起纪璐的手，然后从看热闹的人堆里走出去。
“纪璐，我真是——”走在校道上，季绵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太爱你了！”
“你也觉得她欠揍吧。”
“对。贱人就是矫情，还哭。哭死她才好。”
纪璐分明从季绵的这句话里听出咬牙切齿的恨。
“你也很讨厌她啊？”纪璐转动了一下由于持续考试而变得酸胀的脖子，然后看向季绵。
“嗯。”季绵重重地点点头。
“也难怪，谁不讨厌她呢。”纪璐哼笑。
“因为齐思根本就不是因为你被开除的。”季绵忽然肯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嗯。”纪璐的这声应答却远不及刚才有力。
正当纪璐狠狠闭眼，克制自己不要想起那件肮脏恶心的事情时，季绵却说了一句石破惊天的话。
“因为齐思是被我害的。”
“哈？！”纪璐心里的大石头伴随着一声巨响落了地，可是却把她的心砸得生疼。她虽然还没问出季绵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她背负了那么久的愧疚之情，一下就被甩到九霄云外。而她也同时想起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是因为我去找他……”季绵深呼吸一口，“如果我告诉你，我跟齐思是有过一段感情的，你会讨厌我吗？”
——我会讨厌你吗？我……不知道。
可是当下的纪璐却做出了最明智的反应——她果断而干脆地摇了摇头，下意识的行为让她既保住了这份自然天成的友谊，又保护了季绵那颗敏感的玻璃心。
“我很喜欢他，喜欢他很久了，从初一他当我们班的体育老师开始就很喜欢他。齐思真的很好。”季绵又深呼吸一次，“可是他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他跟学生有感情，而且他一直都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大我13岁。他快30了，他家里人逼着他结婚，所以他娶了初二年级的一个女体育老师。可是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放不下啊。”
季绵的眼泪就这么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纪璐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帮她擦，毕竟季绵上一次帮纪璐擦眼泪的手法那么粗暴，纪璐怕自己太温柔的行为反而显得矫情恶心了。深思熟虑之后，纪璐还是没有动，就静静地听着。
季绵即便流着泪说话，声音里也没有哭腔，这让纪璐觉得她的泪腺和声线是完全分离的。
“11月的时候，齐思主动找我。结果就是那个时候，我们一起散步散到假山的时候，我忍不住抱着他，结果校务主任忽然就从旁边出现，然后还拍照！”季绵说到校务主任拿着相机出现的事情时，又显出了咬牙切齿的恨意，“我知道他是有备而来的！”
“有备而来……11月……”纪璐重复着季绵话里的关键词，忽然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也不像先前那么红润，“季绵，你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季绵却用一个坚定的眼神安抚了纪璐紧张害怕的情绪，“齐思主动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关于你的这件事。他当时害怕自己受到什么处分，也许就不能再见到我了，所以他特地来跟我说，希望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我还能够作为一个知道情况的人站出来帮助你。”
季绵把眼泪擦掉，“那时候我觉得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又或者是我为什么要冒着可能被学校开除或者被校务主任威胁的危险去帮助你。可是现在我觉得，齐思那时候说的都是对的。如果我不帮你，你就会被自己打败。”
现在流下眼泪的人换成了纪璐，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即使有一件那么肮脏的事情在她青春的轨迹上碰出一个缺口，可是在断裂的缺口对面，有人向她伸出援手，愿意牵着她跳过这个坎，继续往前走。
“所以其实真正害齐思被开除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抱着他，也许校务主任就抓不到把柄开除齐思了。”
“呜……”纪璐一开口就只有哭声，她都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
“好啦，没事了。你要坚强勇敢，我才算不辜负齐思最后的嘱托吧。”季绵的眼圈又轻轻地红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