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五天之后，学生们就等着平安夜和圣诞节的到来好好乐一乐了。此前的周四晚上，运动场上无数少男少女们结伴而行，纪璐知道那都是在为平安夜和圣诞节做准备。
“哎。”季绵却拽紧了自己的围巾，冲天空大声地叹了口气。
“干嘛。”对于季绵莫名其妙的叹息，纪璐想不出原因。
“圣诞节有什么好过的啊。”
“如果下雪就好了。”
“对呢！”季绵的眼睛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要是下雪了才有气氛。”
“其实大家只是借着过节来缓解一下压力吧。”
“嗯。对了，你说我们会不会撞见喆玥和汪钧呢？”季绵八卦地研究了一下周围的几对男女，好像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撞见他们干吗，喆玥不是说圣诞节才表白么。”
“你觉得她会成功吗？”季绵又抬起头看着天。
“这我怎么知道啊。”
——也是，谁知道汪钧哪个神经病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安静的天空里看不见几颗星星，远比夏天纪璐和杜嘉一起看到的天空还要寂寥冷清。
对于这群还在象牙塔里的少男少女而言，成功这个词简单得就像书本上两个再平常不过的印刷黑字。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也无关功名，一次分数的增高，排名的上升，错题率的减少，就是成功；或者交到了一个知心的朋友，被自己喜欢的人同样喜欢着，就是莫大的成功。
在纪璐看来，在天歌中学的这三个多月里，她陆陆续续失败，唯一的成功就是尚且未能从重点班摔去种子班。
“其实我的成绩在一班里很差的了。毕竟我和倒数第六的那个女生的总分差了70分啊。”在漫天星斗下，纪璐忽然又忍不住朝季绵敞开心扉。
即使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纪璐最讨厌的感觉就是一个人茕茕独立，她会有一种被周遭环境所遗忘和排斥的伤悲。而在她们这个年纪，谁又愿意被众人所遗忘呢，看那些哗众取宠的人，即便是丑，也丑得那么精彩。
季绵揉了揉被冷风吹得有些酸痛的鼻头，“你干嘛要这么想？反正垫底的人很多啊。”
“其实我不是靠成绩考进来的。”
纪璐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件事，仿佛不是在描述一件和她有关的事，而像是议论起了别人的八卦。
“是吗。不过，管它呢。重点班很多人都这样啊。这些有什么好产生心理负担的，你看看新闻就知道，多少人利用权力和财力做着让别人利益受损的事情啊。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只不过是插班进了重点班，又没有把谁挤出去，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吧。那些光有成绩的人有什么用啊，脑子里全是考卷，把他们扔荒郊野外没准不到一天就死翘翘了。”
“哇。”纪璐对于季绵“独到”的见解很惊讶，但她也很高兴，毕竟季绵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八卦起“那你是怎么跳进重点班的啊”然后勾起纪璐愤怒的往事。
“在你后面霸着倒数位置的除了汪钧之外，那几个都是后台扎实的富家子弟。”季绵打了个呵欠。
“但他们也会被调去种子班啊。”
“种子班也没有很差吧。我可是在那里待了很久的啊。”季绵用自己的身体轻轻撞了一下纪璐的身体，“为什么你最近身上充斥着一股哀怨的气氛？你还在想你奶奶吗？”
“早就没有了。那些根本都不爱你的人，你那么想她干嘛。更何况她现在也不会想你，虽然她以前可能也没有想过。”说出这番话时，纪璐也很惊讶，就像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和那个在新屋里哭得翻天覆地死去活来的纪璐，完全不一样的孤傲灵魂。
“你跟家人感情也不好啊？”
“唔？你也不好吗？”
“差不多，我在家，只和我弟弟说话。”季绵歪着嘴笑笑。
“真好，你还有个弟弟啊。”
“嗯，叫做季风，不过他这个名字真是起得太草率了。”
“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很草率，每次大家都要说，‘纪璐，你来记录一下啊！记录这种事是你的专长吧’。我每次都很想跟他们说，喂，你们去死一死好吗。”
“哈哈。”季绵被纪璐夸张的表情逗得乐不可支，“你其实也还是有很活泼的一面的呀。我以前以为你只会发脾气和哭。”
“我哪有很爱哭。”纪璐翻了个白眼。
“那好吧，那我同桌很爱哭。”
“你去死好了。”纪璐和季绵一起笑起来。
星期五下午放学的时候，汪钧他们合租的那辆车显然比平时多了很多人。
“不是吧，这么多人，早知道就多叫一辆了啊。”司机先生看着还没上车的季绵跟纪璐有些发愁。他看看车里，这台10座的商务车现在已经满满当当地塞了13个人，可是纪璐和季绵和愁容满面地站在车下面。
“喆玥你这次没有算好人数？”和几个男生一起挤在后排的汪钧拍了拍王喆玥的后背。
“嗯……有事忘了……”王喆玥整个星期都在考虑表白的事情，压根就把负责这次要坐车的人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你别怪喆玥啦，谁知道大家都要回去过圣诞啊。”
“那你别回去啊。”车上开始出现了互相抱怨的，嘀嘀咕咕不满的声音。
“我们自己坐地铁转公交回去好了。”看着绝对不可能再塞进半个人的车，季绵拉着纪璐就准备走。
“那也只能这样了。”已经和季绵他们非常熟悉了的司机大哥也表示无奈。
“我跟你们一起吧，反正车上太挤了。”
“也好，有个男生更放心。”显然司机大叔没有为少收一个人的车费而遗憾，反而更加赞成汪钧的担当。
“我也要下去。”王喆玥好像预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着就弯着腰也准备从车上挤下去。
“白痴！不是说好去买圣诞礼物给……他的吗！”张晗赶紧拉住已经迈出座位一步的王喆玥，用只能被王喆玥听到的音量提醒女生不要贸然行事。
考虑到张晗的话，王喆玥犹豫不决地停在了迈出一步的动作上。
“喆玥，已经够挤了，你不要再卡在这里行吗？要么下去，要么坐好。”同车的其他班的女生很不满意，因为王喆玥本身要从中间挤出去，大家就都得给她腾地方，现在她一动不动地猫着腰站着发呆，可是其他的人还蜷缩着。
王喆玥迫于压力和心事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喂！”王喆玥看着正在和季绵说着什么的汪钧，“那你们小心点啊！”
“知道啦。”
司机大叔把门关起来，把车里的王喆玥和她的心分割开来。谁让她把心现在放在汪钧身上呢。
“走吧。”汪钧看着两个还注视着已经开走的车辆的女生，示意他们也该动身回家了。
然而眼睁睁目睹开走的商务车彻底失望了的纪璐，忿忿不平地盯汪钧一眼，“都是你啊，干嘛拉着我不让我坐上去啊。你下来之后我就可以挤上去了啊！”
汪钧挑起一边眉毛，“你真没有良心啊，那你难道扔我跟季绵两个人孤零零回去啊？”
“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孤零零啊？”纪璐又翻了个白眼，然后跟上季绵的脚步慢慢往地铁站方向走。
“算啦，如果你真的上车了我会很无聊的。”
“你这是说我很无趣的意思啊。”汪钧立马把注意力转到了季绵的话上来。
“你本身就是无趣的人嘛。”季绵一句话直接拍到汪钧脸上，把他的嬉皮笑脸拍得粉身碎骨。
“对了，纪璐。”汪钧看了看走在季绵和他中间一直沉默不语生闷气的纪璐，“你这周都没有看手机？”
“干嘛？”纪璐还在为自己得转地铁和公交而怨气深重，回答汪钧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带上一千根针，把汪钧扎成仙人掌兽。
“没什么。有天有事找你结果你都没回。”
“我有……”本来想说“我有看手机可是没有收到你的信息啊”的纪璐忽然明白汪钧的意思了，貌似男生在给自己那台黑色苹果手机之前，换了一张新的电话卡进去，这样一来，那个电话号码就只有汪钧知道。而纪璐一周以来也没有在汪钧面前提起过自己有一台土豪金的事情。谁让初中生用手机的机会实在太少呢，没事拿出来还会被级长或者宿管没收，风险太大了。
好在纪璐告诉了季绵自己的新电话号码，于是季绵并没有从汪钧刚才的问话中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然走在纪璐左右两边的两个人都会发现对方所不知道的小秘密。
“我一会儿看看。可能女生宿舍信号不太好。”纪璐的怨气被这件事搅散，全然不想露出丝毫马脚让季绵和汪钧分别发现对方知道了而自己还不知道的事实。即便说出来好像也不会有多大轰动，但是在交朋友这件事上仍然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纪璐却不敢再搞出什么乌龙，毕竟她的生活刚刚恢复平静状态。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汪钧不小心捕捉到季绵带点好奇的目光，于是赶紧向纪璐解释。
——没有多大的事，就是问你，圣诞节想收到什么礼物而已。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