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餐，怎么安慰自己，赛西都放心不下，就又开始给可可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怕又是那个怪人接了电话，赛西很谨慎，故意先不说话。
“喂，赛西吗？”电话中，是可可的声音。
“你——是可可？”赛西又问了几遍，心里揣揣不安，似乎刚才的喘息声还在耳畔作怪。
“怎么说话这么奇怪，是我！”可可说着，喝了口什么东西。
“刚才接电话，为什么不说话？”赛西小心地问道。
“我没有接你的电话。”
“可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接了。”赛西说。
“我今天回来的很早，外婆非常高兴，我们一起出去吃了小吃，又去超市买面包和肉松，刚回来。”可可说，音调有点儿变了，一付欲说还休的口气。
“真的刚回来？”
“真的刚回来。”
“那我准是见了鬼了，我刚才跟鬼说了话！”赛西半开玩笑地，激动地吼着，头发都竖了起来。
“说说——你接了电话——刚才是怎么回事？”可可不等赛西阴阳怪气地笑完，着急地问道。
“我今天放学回家，在库房里发现了画布中的秘密。”
“什么秘密？”
“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告诉你。”赛西带着余惊地咕哝道，“之后，我给你打电话，打了很久没有人接听。又拔几次之后，电话被拿起来了，话筒里，只有奇怪的喘息声。我以为是你，或是外婆，但问了几遍都没人应答。再问的时候，电话被挂掉了。”
赛西又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补充道，“我敢保证，那个喘息声，一定是人发出来的。”
“是的，如果电话被接起来，一定是人。因为外婆从不喜欢养小猫小狗之类的动物，蟑螂也拿不起电话。”可可用调侃，掩示了心中的恐慌。
他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里，都溢出凉腻腻的汗珠儿。
“那——会是谁接的？你们家里，刚才，还有别人吗？”赛西小心翼翼地问。
“刚才没有人。现在，一共有三个。”可可故意用一声咳嗽，掩盖住了喉咙里的哽咽。
这是一种被吓到极至时，所发出的古怪音调。
赛西被惊了一跳，假装平静地问，“还有谁呢？”
“我们见过。”可可说。
“到底是谁？”
“白发老人，那个老画家！”
“在老裁缝家里，与他儿子交易的老画家？”赛西半喊半叫着，吓得浑身乱抖。
“就是他！”
“他到外婆家干什么？是怎么找到外婆家的？”赛西着急地喊道。
老帕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现在也半抬起屁股，扬起脖子，注意儿子的表情，想猜测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可可说。
“你是说，他现在也在那儿吗？那好，赶快挂电话吧，也许他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呢，快去保护外婆。快点儿，再见。”赛西挂掉电话，大喘着气，将身子埋进沙发里，捧着脑袋，准备接受老帕先生的询问。
被赛西一提醒，可可才感到事情的严重。
现在，他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了，跳起来，鲁莽地冲进画室里。
外婆与老画家似乎正在争论什么，两个人面红耳赤，胳膊都半抬在空中。
发现可可闯进来，两个人迅速地将胳膊垂下来，不自然地，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但他们的喘息，还都藏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见到这种尴尬场面，可可张着的嘴，悄悄闭上，不知道该询问点儿什么是好了。
“外婆——”他看向脸色难看的外婆，试探着说道。
“我很好，有什么事情吗？作业写完了？”外婆头也不转，盯着墙角，心不在焉地对可可说道。
“马上就写。”可可低声说。
老画家倒没有外婆的紧张劲儿。
他很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平静地注视着可可。
这个眼神并不陌生，但可可却想不起来，是在老裁缝家留下的印象，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
“我只是问你们，想不想喝什么饮料。”可可又飞快地说道。
“是的，我正想喝一杯热茶。请为这位先生，也冲上一杯。”外婆客气地说，并不望白发老画家一眼。
她匆匆走向可可，半推半拖地将他拉出画室。
“发生了什么？”画室的门一关，可可就搂住外婆的胳膊，着急地问。
“没什么，我与他——有话要谈。你冲完茶水，先回自己的卧室去。”外婆说。
“会不会有危险？”
“傻孩子，怎么会有危险！赶快倒茶水去吧。”外婆闪进画室，带上了门。
“知道了。”可可漫应着，将耳朵贴到门上。
门内什么声音也没有，至少没有争吵声。
“只要茶吗？”可可不放心地，又喊了一声。
“对。”外婆清脆的声音回应道。
他还是不放心，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但里面没再传出吵嚷声，甚至没有说话声。
可可只好飞快地走向厨房，冲了两杯茶水，又飞快地闯进画室。
画室里非常安静。
可可舒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外婆与老画家离得非常远，几乎在画室对应着的两个角落里。
他们的沉默让可可害怕又紧张，猜不透，他们要谈论什么，为什么气氛这么冷淡，老画家却不告辞！
当可可将茶水递到老画家的眼前时，他并没有用也许有标志的那只手掌，而是用另一只手接住茶杯。
他好像怕可可注视自己，既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正视可可。
也许，这是个揭开柯卡身份的好机会！
虽然现在可可并不确定，邹亚说的老画家就是柯卡，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强抑住乱跳的心脏，柔声柔气地说，“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可可说着，顺势看老画家藏在椅背后的另一只手。
“什么都不需要！”老画家飞快地用沙哑的嗓音咕哝道，将身体背向可可。
“你可以出去了。”外婆也有点儿不耐烦地呵道，好像想马上继续说到一半的话似的。
可可只好退出画室。
站在画室外，他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外婆与老画家又开始了交谈。
但他们的声音很低，低得隔着木门，只传来非常细碎的如同几百米外听着鸟儿在呻唱。
明明听到叫声，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也许真像外婆说的，她不会有任何危险。
虽然这么想，可可还是不敢马上回卧室，就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拿着块抹布假装在忙碌家务活。
墙上的时针转了整整一圈儿，古怪的拜访者才走出画室。
他用冷淡、气愤，又嘲弄的眼神，斜睨了可可一眼，就走出了外婆的家门。
画室里，外婆并没有跟出来。
可可扔掉抹布，冲进画室。
外婆正坐在她刚才坐着的位置上，脸色苍白，一脸疲倦和绝望。
“外婆？”可可弯下身子，将手轻轻搭在外婆的肩膀上。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你赶快回卧室吧。”外婆虚弱地说。
“你也去休息吧，我扶着你。”可可说。
“不，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外婆用眼睛驱赶可可，马上又故作镇静地端起了画笔。
可可第一个想法儿就是——外婆又要与古怪的画中人交谈。
他只好退出去，回到卧室里。
多奇怪啊！
这些千丝万缕不着边际的碎片，却都连接在一起。一件接一件所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存在着某种隐密的联系。
可可脱衣上床，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直琢磨着外婆是否在与画中人交谈，又很没有把握。
也不想闯进去，或者偷听。
如果被外婆发现，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一想到明天，赛西要告诉自己的画布中的秘密，他又加倍地激动起来，胡乱地想着……迷迷糊糊地度过了这个难熬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