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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任飘摇(7)

两只白孔雀困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轻俏活泼、翩翩起舞的白衣女子,裙裾飘洒,歌声悠扬,挑逗得它们不由竖起了冠羽与尾羽,紧盯着苏苏。

苏苏的歌声忽地抛高,轻细得如同云雀一般,双手在裙裾下摆交错拂过,蓦地扬起,两柄彩绣斑斓、长约尺许的羽扇出现在她手中,霍然打开,伴着苏苏飞扬的舞步,令得大殿中诸人眼前不觉一亮,喝彩声四起。

那对白孔雀甚是通灵,似是知道这喝彩声是冲着苏苏而去的,苏苏偏偏又时时俯下身来,让那对白孔雀看清自己骄傲又不无挑衅的眼神,激得它们的尾羽越竖越高。

果然,当苏苏旋转着展开裙裾与羽扇时,那对白孔雀也“刷”地展开了尾羽,灯烛之下,雪白的尾羽宝光灿灿,四下里立时一片惊艳的抽气之声。

瞧着那对白孔雀趾高气扬的得意模样,温奇忍不住笑趴在面前的几案上。若不是场合不对,他还真要跳起来为苏苏助阵!

苏苏狡黠地笑了一笑,羽扇在手中打了个转,一合一开之间,竟然已经变为白色,皎洁如雪,莹光点点,配合苏苏柔软舒展的舞步和俏皮的挑逗姿态,逗引得那对白孔雀步步紧跟,决不肯示弱。殿上望去,宛然便是苏苏领着这对白孔雀在一道起舞。

料来苏苏这一曲舞罢,教坊再翻不出什么新奇曲目来压倒她了。

即便是素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乐舞好坏的方攀龙,也忍不住久久注目。无论何时何地,苏苏的温暖、明亮与快乐,似乎总是能够让人欢喜忘忧。

吴皇后微笑道:“果然是个兰心慧质的姑娘!可惜听说就要跟着大理使节回去了。”

温奇正和其他人一道鼓掌叫好,听了吴皇后这话,不免吃了一惊,苏苏要回大理了?怎么他从来没听苏苏提过?不行,他得赶紧问个清楚才是。

温奇借故溜了出去,打算到殿外等着苏苏问个清楚,所以他没有听见吴皇后与太后接下来的对话:太后也觉得放苏苏回大理太过可惜,打算一鼓作气为苏苏保一桩亲事,吴皇后则以为,苏苏毕竟是大理人氏,风俗不同,还是先私下里问问清楚,再请太后定夺。

因此,苏苏一退下来,便被宫女带去拜见吴皇后了。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吴皇后就在离清音殿不远的临水阁中召见苏苏。临水阁孤悬湖上,只一道木桥通往岸上,确是讲私房话的好地方。

吴皇后的面色并不太好:“你劫人时为什么要撒迷梦花粉?那是大理特产,若不是我找人替你遮掩,大理寺就要顺着这根线找到你头上去了!”

苏苏满脸惭愧地道:“师姐,我学艺不精,没有一举致胜的把握,不敢不用迷梦花粉。原以为这临安城中不会有人识得出来……”苏苏暗自吐了吐舌头,其实她就是拿准了,整个临安城中,除了大理寺那个见多识广的老糊涂狱官,不会有人认出来好不好?更何况,那个老糊涂,因为见识太多了,反倒不敢叫破这出自大理的迷药——他还不想担上挑拨两国关系的罪名。

吴皇后深知那老糊涂的本性,也深知苏苏的惭愧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实则并不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想了一想,吴皇后暂且放过这件事情,继续说道:“柔福没有出海,而是去了大理吧?”

苏苏得意地笑道:“出海做什么?不如去大理,有我的人看顾着,才能平安度日。救人就得救到底么!可不比独自出海强得多?”

吴皇后凝视着她:“有朝一日,万一两国有事,还可以让她给太后又或者官家写一封信,对吧?”

苏苏心头一懔,神情随之变了:“我又不是你。”

两人对视良久,苏苏终究撇撇嘴,先退了一步:“我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柔福的主意。”无论大理还是宋室,都休想从她手里挖人出去。

吴皇后默然一会儿,说道:“如此甚好。”

苏苏等了片刻,不见吴皇后说话,不免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吴皇后忽而微微笑了一下,苏苏立时觉得心中凛然一惊。

吴皇后却只说道:“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问了问大理的风俗。”

出了临水阁,苏苏方才想起,吴皇后以前没有警告过、现在也没有追问她将方攀龙牵扯进来的事情——要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临安城里悄没声息地送一个被大理寺追缉的娇弱女子出去,没有方攀龙指点路径,只怕是不太可能,吴皇后猜也猜得到这一点。可是吴皇后似乎毫不在意,仿佛觉得方攀龙被苏苏拉进来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再想想温奇吃定方攀龙这个师父的得意模样,苏苏不觉暗自好笑。

方攀龙素来不喜与人来往,寻常人等认为他生性高傲冷淡,又畏惧那神鬼莫测的机关之术,因而总是敬而远之,不到有求于他的时候,决不敢贸然打扰,更不敢自恃身份去关心他的私事。但又有谁知道,私下里方攀龙总被她和温奇当成有求必应的万能摇钱树呢?

苏苏忽而觉得,背靠这么一株大树,真正开心不过。唯一不好的是,这株大树只会呆呆地站在那儿,等着她来,或是走。苏苏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方才领路的宫女又领着苏苏回去,转过一片两人来高的假山时,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提到了方攀龙的名字。苏苏立时上了心,不觉放慢了脚步。

假山那边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在夜风里时断时续,苏苏只约略听到了几个关键的词,却足以让她怒气暗生了。

所以,当等在清音殿外的温奇,凑上来问她是不是真要回大理的时候,苏苏懒懒地答道:“我离家很久了,是很想念大理呢。”说完便径自离去了。

温奇愕然良久,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来的方攀龙,赶紧说道:“师父,有人得罪苏苏姐姐了吗?她为什么说想回大理去?”

方攀龙默然不答。他刚才听到的传言,并不是说苏苏要回大理去了,而是她终于接受了张循王的侄子送的一对径寸明珠——那个家世良好、人品出众的年轻人,遵循大理风俗,先求得她同意,然后才会去请媒提亲。

一年过去,苏苏终于对他失望了,还是终于下定决心,不愿遵循别人安排的命运,而是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可是,他该怎么办?

元宵佳节,方攀龙府上的门僮和小厮,都上街看灯去了。

方攀龙独自站在庭院中,转动开关,将一架嫦娥奔月的彩灯慢慢升起。灯下那薄如蝉翼的铜盘中盛满石脂水。只要他点燃那盘石脂水,这具彩灯便会被热气托上天空——直至铜盘中的石脂水燃尽。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手工极其细致、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仅仅打磨那铜盘,便花去了他三天时间。

温奇打量着那个线条简洁却光滑如镜、完美无瑕的铜盘,只觉得减一分则太轻薄,增一分则太厚重。大巧若拙。他直到今天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心中不觉生出隐约的敬畏。

方攀龙却站在那儿恍惚出神,迟迟不曾点燃盘中的石脂水。直至身后院门“砰”地一声响, 苏苏气咻咻地冲了出来,一路走一路叫道:“方攀龙,恭喜你啊!”方攀龙一怔,转过身来。

苏苏正待说话,一眼看见温奇两眼放光地站在旁边,摆明了是要看好戏,看完了还要写信到襄阳去一一汇报。苏苏一拧眉,拎起温奇丢到院门外,喝令一干人等看紧了温奇、都不许靠近,这才关门转身。

只这么一折腾,方才的怒气不免被岔了开去。但是看着方攀龙怔怔不语的模样,苏苏心中刚刚消散了一些的怒气,重又腾了上来,两手叉腰,斜着眼气哼哼地说道:“恭喜你马上就要做贺大人府上的乘龙快婿了!瞒得这样紧法,是不是生怕我来闹你的喜堂?”

方攀龙错愕地道:“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才对吧?不是说你已答应嫁给张循王的一个侄儿吗?”苏苏恼怒地道:“你倒会撇清!实话告诉你,来你这里之前,我已经到贺大人府上去了一趟,干干脆脆地告诉他,我是你家长辈给你订下的妻子,只等嫁妆办好便要过门!”

方攀龙忽然道:“慢着,贺大人是不是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苏冷笑道:“那老滑头,在官场打滚一辈子,装腔作势有什么不会的?自然说绝无此事、纯属误会了——方攀龙,你和我混了这么些日子,名声可也不太好了呢,听那老头的口气,似乎还说他家女儿就算年长未嫁,也不会嫁你这种人呢,倒叫你白高兴一场是不?”

方攀龙啼笑皆非:“苏苏,哪里来的流言,你就信了?”

苏苏悻悻地道:“无风不起浪。”

说到此处,苏苏忽地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方攀龙,方攀龙大出意外,手足无措地呆在那儿,觉得苏苏身上的体香与花香一阵阵地直冲入脑中,令得他脑中空白一片。

苏苏喃喃地道:“我现在也明白有问题,这些话必定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让我听的,现在那个人想必正躲在暗处偷笑来着——但是我不管了。我受不了将来有另外哪个女人来霸住你,不如我自己来霸住你比较放心。”

方攀龙扶住苏苏的后腰,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心中已充满苏苏的热气。

苏苏忽地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来问道:“你听说我要嫁给张循王的侄儿,就只会闷在家里做彩灯?” 她口气中的不满和不平,显而易见。

方攀龙一笑:“是啊。你不是讨厌从下水道逃跑吗?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飞出临安城。”

苏苏自然知道他这话当不得真,但是听在耳中受用得很,当下喜滋滋地道:“方攀龙,你现在倒也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总之要说给我听就行。”

方攀龙环抱着苏苏,心中不知怎地突然闪过年少时那个女郎变幻不定的笑容。此时此刻她是不是正在暗处心满意足地偷笑呢?她将苏苏送来临安、送来他身边,是不是因为,她的心中,终究还是顾惜着他的孤单……

冷不防苏苏一脚踩在方攀龙的脚背上,警告地道:“喂,不许走神,不许想别的人别的事!”

方攀龙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即使他们的命运是由别人安排的,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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