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洋酒都是这味道,咱们喝不惯,这几瓶子喝掉后,咱们还是喝青稞酒好!你还有一碗,赶紧喝了吧!”雪康头人看着苗晚霜,指了指张少阳那碗酒,笑道。
“嗯,喝酒不忙,时间有,酒也有。雪康土司,说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詹东喇嘛正色道。
“嗯……说句不当讲的话——詹东仁波切,额尔德尼陛下是不是遇到麻烦了?”雪康头人斟酌着字句,谨慎道。
“哦?这话从何说起呢?”詹东喇嘛目光霍地一跳,夹了一口松茸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嗯……今天您救了格桑梅朵,就是救了我雪康一家……所以,有些话,咱们就不必要遮遮掩掩了……来,大家边吃边说,先把肚子填饱。格列朗杰,把你前不久遇到尼泊尔马帮的事情给詹东仁波切说说。”雪康头人啃着一只羊蹄儿,对胖管家点头道。
“是!”胖管家放下筷子,肥嘟嘟布满肉褶的脸上一双老鼠眼睛精光四射,他捋了捋下颌上一撮黑胡子,回忆道:
“那是大约半个月前,我替头人去不丹王国为辛格?旺楚克王储庆祝新婚庆典,回来的路上,因为尼泊尔波达柯西河泛滥,淹没了道路,我们只得从拉达克翻越雪山,从阿克赛钦湖畔沿着解放军同志正在修筑的新藏公路往回赶。
“途经狮泉河镇时,我们碰到了托林寺的次钦喇嘛,他带着几个仆从刚好从派出所出来,我们就在镇上的饭馆攀谈了几句,知晓了是号称托林寺三大镇寺之宝的一只麋鹿角丢失了……”
“麋鹿角?那有什么稀奇的呀,我家乡有好多呢,但都没有梅花鹿茸贵重呢!”张少阳道。
“别胡说!”苗晚霜瞪了他一眼。
“哦!”张少阳伸伸舌头。
“呵呵……小同志问得好。当时我也这样问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这麋鹿角是什么样的东西。”胖管事眯着眼睛笑道,“次钦喇嘛告诉我,这只麋鹿角是当年阿底峡尊者从蓝毗尼佛祖诞生处带来的几样贵重法宝之一。当年佛祖在鹿野苑第一次讲法时,一只麋鹿卧在佛祖脚下听法,从而悟道获得正果。于是这头麋鹿的角就成为万物皆有佛缘的象征,被阿底峡来雪域时带了过来。”
“当时我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次钦喇嘛说在鹿角丢失之前,寺院里曾来过两拨人。”胖管事喝了一口青稞酒,咂咂嘴。
“格列朗杰,你快点说嘛!你这慢性子都能把人急死!”雪康头人不耐烦道。
格列朗杰忙用一块白手帕擦擦嘴道:“喇嘛说先来的一拨是内地来的什么联合考古队,说是在扎达县发现了什么古堡遗址,在托林寺住了一个多月。他们走了之后,一队尼泊尔马帮贩运货物,也在托林寺休息了三天。就在马帮离开半个月后,托林寺举行一年一度的色措大法会,就在喇嘛们迎请三大镇寺之宝时,发现麋鹿角不翼而飞!令次钦喇嘛等不解的是,承装麋鹿角的宝盒铁锁并没有毁坏的迹象。”
听到这里,詹东喇嘛和苗晚霜互换了眼色。詹东喇嘛点点头,端起了青稞酒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然后呢,还有什么吗?”
“嗯,次钦喇嘛说他们高度怀疑的就是那伙马帮,因为考古队是国家派来的,并且帮助托林寺进行了壁画的修复和庙宇维修,肯定不会偷窃鹿角。后来,次钦喇嘛知道我们从尼泊尔那边过来,便问我是否看到这样一队马帮。我说往来茶马古道的各路马帮多得像草原上的牦牛,这一路遇到的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支,哪里会对他们有什么特殊印象呢。这时,次钦喇嘛身边有个小沙弥告诉我说那支马帮里有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
苗晚霜和张少阳齐声道。
雪康头人也睁大了眼睛,用一根银勺敲着盘子道:“嗯,快说说,尼泊尔客商里怎么会有日本人呢?该不是间谍吧?”
“哈哈……头人,都解放几年了,哪能还有日本间谍呢?”张少阳笑道。
“是啊,我一听也立马觉得八成是个间谍,就问次钦喇嘛,但是喇嘛说那个日本人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很是斯文,像个内地的大学生,倒不像是个坏人。”胖管家很明显在迎合雪康头人。
“哈哈……间谍要是被你看出来了,那还叫啥间谍啊?”张少阳笑道。
“小同志说的也是。坏人哪有把这俩字写在脸上的啊?我和我的随从们仔细想了想,这一路上遇到的马帮首领都是往来熟客,川滇黔藏,虽然来去不同,但都与我们太昭古城打过交道,攀谈中并未发现有什么日本人呀!次钦喇嘛说那极有可能是往内陆来了并没有翻越雪山。后来,他拜托我在太昭古城密切注意来往马帮。”胖管家点头笑道。
“嗯……可是就只是这些吗?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重大的线索。”苗晚霜看了一眼詹东喇嘛,点点头。的确,有了这条线索,下一步工作开展就有方向了。
“格列朗杰这次功不可没。仁波切,我们是不是应该敬我这大管家一杯呀?”雪康头人笑呵呵地叫侍女把桌上银碗再次添满青稞酒。
四人咕咚咚将一碗白酒干掉,张少阳偷偷看了一眼格桑夫人,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连长的脸上,遂端起酥油茶杯,笑道:“尊敬的夫人,也让我们以茶代酒感谢大管家所提供的重要线索,这为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指明了方向,也让霜哥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重点强调了霜哥和麻烦两个词语,微笑着把酥油茶喝掉。
“仁波切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工布能为各位贵客做到的,当然会竭尽全力。按照管家的说法,我想那支马帮不久就会到达太昭古城,因为,管家他们一路轻骑飞驰,而那马帮却是拖沓缓慢。太昭古城,扼守茶马古道咽喉,为进出雪域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在此设下精兵埋伏,一定会给他来个瓮中捉鳖。您说,是不是这样啊,头人!”格桑夫人微笑着看了看雪康头人,顺手给张少阳添了一杯酥油茶。
雪康头人顿时眉开眼笑,伸出粗大的手抓住夫人羊脂玉般的手,揉搓着。
“对!对!对!我的格桑梅朵就是雅鲁藏布多吉帕姆女神,她的话就是女神的意旨!格列朗杰,传下话去,告诉工布江达大小官吏,一定要紧守渡口关隘,严格盘查过往马帮,一旦发现可疑马帮,立刻报告给我!另外,我决定暂时将工布江达的官寨搬到太昭古城来,叫各级官吏从明天开始有事都呈报到太昭来!”
“是,头人,下官这就去传达您的指令!”格列朗杰站起来道。
“等等……夫人的确是条守株待兔的妙计,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内紧外松,别叫狡猾的猎物嗅出猎手的味道!重点注意印度、尼泊尔方向来往的马帮客商,看来这伙人绝非等闲之辈,千万不能露出一点迹象。”詹东喇嘛沉吟道。
“听到了吧?格列朗杰,就照仁波切说的去办吧,漂漂亮亮地把事情给我办好!”
“是!头人,不会让您担心的!”格列朗杰仰头喝干杯中的青稞酒,转身出去了。
看着格列朗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雪康给詹东喇嘛和苗晚霜斟满酒,意味深长地笑了。
“扎什伦布寺现在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头人这话什么意思?”詹东喇嘛微微笑着问道。
“嗯!托林寺山高路远,偏僻荒芜,尚有窃贼光顾,您那扎什伦布是雪域明珠,难道还会高枕无忧吗?最近,我这里各路人马走马灯似的穿梭,自然捕风捉影地听到些小路消息。仁波切,眼下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我劝您和堪布会议厅要多加小心,严谨防备才好!”
雪康头人喝了一大口酒,向着窗外看去,远处高大的雪峰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银白的光芒,街市上家家店铺大开,家家门前摆上长条木桌,琳琅满目的格式货物陈列其上,熙攘的叫卖之声愈来愈大。
“哦,看来雪康头人一定是听到什么了?”詹东喇嘛眯起眼睛也向远方的雪山眺望去。
“夫人,请您去把我马背上的那个小皮囊拿上来!”雪康头人没有回答喇嘛的话,而是转身对格桑夫人道。
“嗯!”格桑夫人站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我身体有些虚弱……”
“啊!是了,夫人大病初愈,我真是犯浑,夫人请坐,我自己去取!”雪康头人一拍脑门笑道。
“不用了,头人还是陪着仁波切说话儿吧,请这位兄弟陪我去取也是一样的!”格桑夫人笑着瞄了一眼脸色红润的苗晚霜道。
“嗯,那就有劳大驾了!”雪康头人点头应允。
“这……”苗晚霜有些窘迫。
“还是我陪您去吧,夫人,我人瘦体轻,行动迅速!”张少阳站起来笑道。
“呵呵,不用了,头人的雪无痕身高马大,脾气暴躁,你这样小小身子骨,怕是弄不了它——有劳了!”格桑夫人冲着苗晚霜淡淡一笑,转身走出餐厅,张少阳咬着嘴唇铁青着脸愤懑坐下,苗晚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拖着长袍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