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想出了个主意。我说道：“董事长，我倒有个小小的主意，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点点头，道：“说吧。我们公司政务人员一向实行的是‘零门槛’。”我说：“依您的意思，公司每天的报纸都是由印刷工人挨屋送到的？”袁源道：“对啊。”我又道：“公司有上千名员工，每天分发报纸的时间岂不是要占用印刷工厂的大量人力物力？我的主意就是要印刷工人每天将一定数额的报纸送到公司的各个部门手中，然后个人根据自己的情况随时取用，不就可以利用剩余的时间人力提高报纸的印刷质量了么？”听到这句话后他眼前猛地一亮：“有几分道理。不过，公司的各个部门都不习惯保存报纸，你看该怎么办呢？”我说道：“每个部门可以做一只报箱，将报纸放进去。”他点点头：“我与其他几位领导商量商量，看看他们的意见如何。”说着他抬起手来看看表，道：“食堂现在开饭了，走，到楼下吃饭去吧。”
天维公司与另一家小公司合用15楼的一个餐厅。每天到了吃饭时间这里几乎都是人满为患。我问道：“您在这里有座位没有？”他摇摇头道：“我们公司从来不搞特殊化，公司上下的福利待遇是一样的。”我一听才知道原来这个名噪天下的大公司掌门人每天竟会在这样的小地方用餐，不禁有些咋舌。董事长微笑着和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赢得了无数景仰的目光，连在他身后的我都感到了这些目光中非同寻常的分量。这种目光我只在电视剧中有关******的记录片中见过，真没想到现实中竟也存在。我也是在这时才发觉他比金钧要平易近人的多。
这个餐厅的窗口和我们大学的食堂差不多。董事长走过去，很自觉地站在队列最后，而前面排队的人足有二三十。我知道他的时间很紧张，可又知道他不搞特殊化，如何才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吃上饭呢？我左顾右盼，看见那些排队打饭的人胸前红彤彤的天维胸卡，我忽尔又有了主意。我对他说：“董事长，我先出去一趟。”我趁他不注意，溜到队伍的最前，对那个正在买饭的少女道：“我是来为董事长买饭的，能用一下你的饭卡么？我给你钱。”她好奇地瞅了我一眼，我以为凭借着袁源在公司至高无上的威信会使她马上掏出饭卡不顾一切地买来餐厅最好的伙食，却不料她端起碗来就走了，一边咕哝了一句：“又一个骗子！”
我弄不明白她是怎么会把我和骗子联系到一起的。从小到大我就没骗过人(除了对婉汀，我因为需要不得不对使了点小手段)，更没被别人认为是道德不好，怎么就把我和骗子扯一块儿去了呢？可能是因为她有些敏感吧。我对下一个买饭的中年人男人道：“大哥，能用一下你的饭卡么？我要为董事长买饭。”我看他的模样很老实，估计他不会骗我。不料，他也说了一句：“董事长什么时候叫人买过饭？”
我听到这句话后才琢磨出味儿来。原来董事长竟是如此的廉洁，连每天吃的饭都要自己买！我见状无可奈何地返回了董事长身后，度日如年地随着那些人一个个往前蹭。好不容易才轮到董事长了。他要了半条鱼和一份青豆烧丝瓜，再加上三两米饭。我低头看着刷卡机上，总共才不过七块六毛钱。我心中暗自感慨。接着轮到我买饭了。不过餐厅的制度很严格，如果没有饭卡的话是不会真给你东西的。我因有董事长作证，才用现金买了一份和他相同的饭菜。
可买完了饭，问题又出来了：现在正是餐厅用餐的高峰，所有座位都被占的满满的，到哪儿去找个座位呢？董事长见我有些着急，忙说道：“别急！我们公司员工吃饭速度都是很快的。”果然，这时左侧方有个女士吃完了饭，优雅地端着盘子站起身来，冲董事长抱以一个灿烂的微笑。董事长这才坐了过去。我也如法炮制，不久在离他座位不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座位，这才如释重负地坐下来开始吃饭。
说句实话，这是我一生中吃的最不爽快的午餐之一。餐厅又热又闷，只有一台老式立式空调有气无力地哼哼着。我才扒了两口便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看看董事长，他却吃得津津有味，一边用筷子搛出鱼中的骨刺一边将大口大口的米饭扒入口中。
我一来今天没什么事，二来也想熟悉一下公司餐厅的环境，也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坐在座位上仔细地看着周围正用餐的人。
董事长说的是真的。这些人吃饭速度果然很快。有个小伙子排队还在我后面，我放下筷子不吃的时候他也抹抹嘴，拎上挎包心满意足地走了。这就吃完饭了？我心中惊讶万分。在卡冠士公司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公司同事间的关系平时尽管紧张，可在这样闷热的夏天中午大家一切隔阂尽消，男同事在这个时候总好坐在一起吸着冷饮品评着女同事裸露的胸部和大腿，开着种种动脑筋的玩笑，连老板金钧也时有加入其中。
当然，他是不说笑话的，只是在听完后卖力地给予掌声，整个公司餐厅的气氛很是暧昧。我记得上次小刘讲了个笑话，公司全体人员都爆笑不已，因为那是他本人的亲身经历。他的笑话是：“上高三时同桌的女生总爱向我提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一次她又要我猜谜语：‘圆圆盘，毛茸茸，中间有个无底洞。’我一听傻了眼，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我也编了个谜语叫她猜。我说：‘九寸长，硬邦邦，我俩靠的近近的，她一听就哭了起来，跑到班主任老师那里去告状。班主任老师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通。我将她的谜面跟老师讲了。老师愤怒不已：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于是对我和那个女生道：‘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不想考大学就别来念了！’那个女生道：‘老师，不是的，我的谜底是牛耳朵。’我也接过来道：‘老师，不是的，我的谜底是牛角！’”听到此处，所有人都发出狂笑。这也太出格了吧！可我在天维坐了半天工夫，就明显地察觉出来这里的气氛比卡冠士严肃得多。
你可以把严肃理解成一种美，可我却不能认同严肃在公司道德理念中的体现。这样看起来，卡冠士公司的人仿佛天生个个都带着幽默细胞，而天维公司那些人却一个个地那么呆板无趣。我这个人性格是外静内动，不喜欢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生活，但现在我没有选择。我有一个座右铭：“如果你不能改变环境，就要去适应环境。”我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融入这个沉闷的氛围中。
在这时董事长已经吃完了午餐，端着盘子走向回收处。我也装模作样地拿出块纸巾抹抹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到垃圾桶旁边将那些基本没动过的饭菜统统倒入垃圾桶内，将盘子往回收处一放，便也跟着董事长出了门，向17楼的办公室走去。
董事长一回到办公室，我见到他立刻就坐到了办公桌旁，捧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才看了两行，他察觉到我回来了，就对我说：“小张呀，你现在准备一下，今天下午三点在小会议室有个高层会议，你和另一个人担任记录。”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给我分配任务，不由又惊又喜。我匆匆地拿出两支高级中性笔和一个笔记本，觉得没什么其他可以准备的，就坐在桌旁构思起我的计划来。
按照金钧的要求，我在打入天维公司后率先潜伏下来，观察一段时间挑选可靠的人发展成一个互相联系的关系网，这样漏掉情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而后将所有与天维公司和卡冠士公司有关的资料，小道消息都收集起来，按照指定的时间，指定的渠道交给他。他也会随时分配给我新的任务，到时只要执行就是了。所以依照目前的大好形势，我还是应当在董事长和其他高层人员不怀疑的情况下，尽量与公司内部人员展开联系，扩充自己在公司的人脉。而今天下午的会议，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可以见到许多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他们的身体条件，家庭状况，个性特点等冷冰冰的报告。
转眼已到了下午两点五十分。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吭不响地坐着。董事长也没来打扰我或是分配给我别的什么任务。在这一时刻，他站起身来，习惯性地将公文包夹在了腋下：“小张，走吧，咱们现在就去会议室。”
我有些诧异，小会议室和办公室都在同一楼层同一区，一分钟就能赶过去，干嘛那么着急呢。袁源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对我说：“作为董事长，我完全可以踩着点过去。但今天不行，我是第一个发言的，所以的提前去准备一下。”
当迈入会议室时我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会议室的布置给震了一下。会议室简约的有些过分，让人一看就有中昏昏欲睡的味道。它当中是一张长桌，两端各有一把椅子，侧面则各有五六把椅子，而在外围还有一个半包围长桌的环形桌，可容纳二三十人坐着旁听。而窗上挂着的墨绿色窗帘给人一种相当厚重的心理暗示。总之，这是我见过的最为节省的会议室。董事长开门走进来之后，环视了一周，指指环形桌旁的一个座位道：“你就在那里坐着记录吧。今天我们说的话你不必全记，只记要点即可。”我习惯性地应了一声“是”，就在桌旁的硬木椅上坐下，铺开笔记本，放下中性笔准备记录。
董事长在这时也拉开长桌一端的椅子坐了下来。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厚厚的资料，习惯性地翻了翻，从中取出两三页，想想又拿出笔来，在最后一页加了点什么。在这时公司的另一位记录员也来了。她对这里的环境比我熟悉的多，一上来就轻车熟路地坐到了我旁边。经过介绍我知道，她叫关雪，是公司的文献信息部秘书长兼副部长，时常担任这种高层会议的记录。她给人的印象是很热情的，但凭借着我敏锐的观察，我还是从她的眼神中很轻易地捕捉到了一丝心神不属的痕迹。不过既然是第一次见面，我也不能上来就打听人家的隐私。我对她说：“我是新人，算起来也是你的下级，以后还请你多多指导。”她笑：“指导愧不敢当，你是直接归董事长领导的，能多听听董事长的教诲，已经很不错啦！”
说话的当儿，其他几个副总也先后到了。其中就有那天拍我肩膀鼓励我的安高管和前天的那位主考官。他们风风火火地走进门来，友善地对我和关雪笑笑，很自觉地在长桌两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