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携妻子女儿姗姗来迟,他们坐在隔着我们两桌靠舞台最近的地方,王庸上台讲话,回望这一年的成绩,展望来年再创辉煌。下台后,王庸由妻子和王典陪同一起到每桌敬酒,敬到我们这一桌的时候,王庸的妻子站在文思怡旁边,单独敬了文思怡一杯,说是感谢她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女主人姿态尽显。文思怡跟随王庸十年,他老婆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只是这么多年,她竟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吗?又或者,她情商太高,一切都了然于心,在不必撕破脸的时候绝对保持和平姿态,以稳固自己的地位,保全自己的家庭。
饭吃到一半,气氛更轻松热闹起来,各桌都有人串到其他地方敬酒,平常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少有机会聚到一起,借此,大家也想笼络一下人心。其他区域经理都纷纷过来敬文思怡酒,虽然王典上位后她的权力有所打压,但她的业务手腕从来是不容小觑的。而文思怡也来者不拒,敬过来的酒都豪爽地一口喝了,喝完了还要回敬对方,很快她就有了醉意,情绪高涨,大声和同事们喝酒说话。
站在男人中间的文思怡,酒后两腮通红,更显女人媚惑,而酒精的刺激也让她褪去平常的冷漠高傲,与旁边的人嘻笑打闹,引来一阵阵笑声。我看到不远处的王庸频频回头,他的目光里有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忧心,我不知道他的忧心是怕文思怡酒后吐真言,还是纯粹担心她的情绪,在乎她的感受。
这种时候我也害怕文思怡太醉从而乱了分寸,我上前去拉她回来,盛了一碗热汤给她,让她喝下醒酒。她没有醉,这么多年商场打滚,她的酒量并不差。只是她有心求醉,或者说,她不甘心坐在一旁看王庸与妻子秀恩爱,她的放肆,不过是想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她的苦,她的隐忍,总希望他能够看到。
文思怡拉着我陪她去洗手间,关上门她就吐了,吐得很辛苦,我看着也觉得难受。吐完她靠在墙脚,我看到她眼里有泪滑落。
“沈倩,我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我抽了洗手台的纸巾递给她:“别想太多了。”
文思怡接过纸巾擦干眼泪说:“你今天看到王庸的老婆对我和颜悦色的模样,是不是感叹她的贤惠?”
我没说话,毕竟我只这一次见过她一面,了解太少,没办法下判断。
“人真是太会作戏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当初她知道我和王庸的事情后,去我住的地方砸了我家里所有东西,还跟周围的人说我偷汉子,败坏我的名声,让我没办法在那里住下去,不得不搬家。要不是王庸出面阻止,都不知道她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怎么会这样。”我表示惊叹,都说最毒妇人心,就算是为保卫自己的家庭,也不该恶毒到如此程度。
“我不知道王庸是怎么安抚住她的,那次之后她便没再找过我,偶尔碰面,她也十分和气,当然这完全只是表面。”
“可能她想通了吧,至少,只要她一天是王庸的老婆,我就永远没办法在她面前直起腰来,我就永远只能是他的地下情人,无法见光。而她,永远是光明正大的,甚至就像今天一样,以女主人的姿态对我表示感谢,那种感谢,居高临下地让人窒息。”
文思怡掩面低声哭泣,我过去拥住她,想说出安慰的话,她并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宽心。而这时,我听到洗手间的门被轻轻关上了,似乎是有人推开后没有进来,直接走开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过去拉开门追出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因为跑得太快,我没有看太清楚,但有点像是叶小菲,我不敢确认。我只能期望不是她,如果是,但愿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否则,以她的八卦以及对我和文思怡的不满,这事只怕要闹到人尽皆知。
我和文思怡出去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不出我所料,王典这太子爷已经被一群美女团团围住,我搀着文思怡向会议组织人请假说她喝多了,要先送文思怡回去,便离开了。走的时候我远远地冲花丛中的王典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一脸无奈的笑容最终被人群挡住,我搀着文思怡进电梯,出了酒店。
第一次去了文思怡的家,是个安静的中档次小区,小区里的房子都是三层高的小洋楼,房子建得很别致,一栋一栋之间有花园式的小草坪,种满花草,走在小区里花草的芳草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她住二楼,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有宽大的阳台,房子坐北朝南,可见采光特别好。这也算是高档白领住宅了,不是我这种打工仔可以负担得起的。
我忍不住前后参观,感叹房子漂亮,文思怡去厨房倒了水递给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说:
“这房子是王庸找的,他说这地方闹中取静,像个世外桃源。只可惜房东不肯卖,否则我也想买下一套,永久居住。”
“想必房东也只租给高级白领吧,看这房子的装修也知道房东很有品味,一般人只怕他不舍得给他们住。”
“你说对了,当初我过来看房子的时候,房东就像个面试官一样问东问西,那架势跟选媳妇没差别。”
想到文思怡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租个房子却被房东细细考量,我不禁大笑起来。我参观完房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文思怡却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短暂的沉默,我突然想起洗手间那一幕,又提醒文思怡说:
“会场洗手间那个人的背影,我总觉得像叶小菲,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什么。”
“叶小菲?”文思怡有些担忧:“看清楚了吗?”
“跑得太快,没看太清楚。万一要是她,或者她听到什么,我只担心会比较麻烦。”
文思怡没说话,一会才抬起头冲我笑了笑说:“算了,没什么可追究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想她也闹不出多大事。”
文思怡表情淡然,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好像有点饿了,晚上光顾着喝酒了,我们来弄点东西吃吧。”她回头给我一个俏皮的笑脸:“你不知道吧,我做菜手艺不错的呢。”
“是吗?那我可要尝一尝。”我也跟着起身往厨房走去:“我来帮你吧。”
夜色浓黑,房间里灯火通明,虽是深夜,我和文思怡却在厨房做起了大餐。而这,是我和她第一次在这漂亮的房子做饭,却没想到,也成了最后一次。
我借宿在文思怡家,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王典的电话吵醒了,他最近就像个尽职的MC,不把我叫醒绝不挂电话。
我把电话接起来放在耳边,继续睡觉,王典的声音就在耳边嗡嗡响:
“懒猪,还没起床啊,快点起床,该上班了。”
“嗯嗯。”我应付地回答他,眼睛还是闭着的。
“快起床,我在你家楼下呢。”
“什么?”我猛地睁开眼睛。
“接你上班呀,看,我够尽职尽责的吧。快点起床下来吧,再不起来你要连累我一起迟到了。”
“可我没在家呀。”
“什么?你又住哪去了,不会是昨晚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吧,我不过是被那群女人缠住了脱不开身,你也没必要生气到找男人报复我的程度呀!”王典在那端胡说八道。
“什么什么呀!”我终于没有了瞌睡,从床上坐起来:“我在文思怡家呢。”
“你怎么去她家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我空等一趟,还想着可以跟你一起上班呢。”
“昨晚她喝多了,我送她回来,太晚就没回去。”我本能地解释,突然觉得怪异,又说:“拜托,我干嘛跟你说这么清楚,你是我什么人呀,一大早刨根问底的。”
“我是你什么人?那看你怎么想啊,我不介意一辈子做你的专职司机。”
“我介意!”我狠狠地说。
“那你是不是对昨晚我没有陪你跳舞吃醋了?说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公司那群女人太难缠了,我又不好当众发脾气,毕竟人家没做错什么。我想你应该会理解的吧,我知道你很大度的。”王典又是一通乱语。
原本与我毫无关系的事,他说得跟真的一样,倒像是我真的是他女朋友,他尽力向我解释,以熄我怒火。
我哭笑不得,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冷冷地说:
“我要起床洗漱了,你赶紧去上班吧,别到时候又说我害你迟到。”
王典倒是很高兴的语气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文思怡敲开了卧室门,她已穿着正装,叉着手靠在门边:
“这么早就有电话,谁这么腻歪。”
我摇了摇手机,无奈地说:“太子爷!”
“追得够紧的,看来是真上了心呀!”
“只怕是新鲜劲还没过吧,我就跟他这么耗啊,总有一天他会乏味的。”
文思怡耸耸肩:“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