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视线投向远方:“总有一天,我们会有各自的伴侣,有各自的家,慢慢地就不再联系,慢慢地感情就淡了,就这样,成为陌生人。”
“就算我们有各自的家,也可以做朋友啊,没有谁规定成家的人就不可以成为朋友,你这个想法太奇怪了。”
“因为我们的关系太好了呀,你的女朋友或我的男朋友会吃醋,也许哪天你会出于维护你的爱情考虑,选择终止我们之间的友谊。”
程帆转过脸,有点莫明奇妙地看我:“你是想说乔娇会吃你的醋?”
“会吗?”我认真地问他。
程帆笑了笑,没有太多情绪波澜:“她倒是也问过,但我跟她说过,我跟你是一辈子的朋友,绝对不会变质的那种。”
我心下一沉,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她相信?”
“她问我相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他盯着我,像是对待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说真的,你相信吗?”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转移视线看着远处,声音弱弱地:“我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程帆揽了一把我的肩膀说:“我们不就是最好的代表吗。”
话到此处,我提起的勇气全被打退了回去。我没办法开口,我没办法告诉他,我并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因为我一直喜欢他,才会和他保持朋友关系。
傍晚,我们一群同学去送韩雷,看着他的灵柩被一把一把的黄土掩埋,我们和他就真的被隔绝在两个世界了。我死死地拽紧程帆的手臂,眼泪决堤似地流下来。
回去的路上,走在前面的我们高中的班长突然说:
“同学们不如都去我家坐坐吧,毕业后都没有好好聚一聚,这次如果不是因为韩雷的事情匆匆赶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面。”
大家想想也觉得没错,纷纷同意了,于是一起去了班长家。
在班长家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同学们坐在一起聊天,谈各自的境况,驱散了韩雷离去带给我们的悲伤,客厅里的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话题聊开了以后,同学们又回想起读书时的事情,而班长突然高声问了程帆一句话,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那家伙,给我捅篓子了。因为班长说:
“程帆,你和沈倩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也没跟同学们报告一下。”
“什么呀,我们没有在一起啊。”程帆笑着说。
我正准备开口,制止班长继续说话,却不及他的速度快,他话一出口,我当时就呆了。
“怎么可能,你们出双入对的,同学们都看到的呀。再说了,当初沈倩对你的心意我们这些同学又不是不知道。”
班长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其实要怪我自己交友不慎,我高中时有一个比较贴心的好友,她高中毕业后和班长谈过一段恋爱,那家伙是个话篓子,什么都喜欢往外倒,就这样,我唯一告诉过她我喜欢程帆的事情,她也告诉了当时与她如胶似漆的男友,也就是我们的班长。
这会,同学们都起哄了,没留任何机会给我申辩,一个个一脸八卦的表情起哄,说要我们交待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我有口不能辩,也不敢看程帆,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不见人。
事情突然朝我没办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过去,我始料不及,只能认命。我早该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瞒得了程帆一时,瞒不了一世,况且知情人实在太多。只能怪我自己太优柔寡断,早跟他表白了,也不至于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聚会终于在同学们的八卦猜测中结束,我如坐针毡。程帆仍旧送我回去,我坐在车上,手心冒汗,他默默开车,一句话也没说,氛围压抑得让人难受。
车子停在我家门前,程帆说到了,我打开车门下了车。他一动不动,到底还是我自己没有沉住气,人已经站在车门外了,一手搭在门边上问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扭过头看我,像是早就猜到我会有此一问,或者说,他实在是很了解我。
“那班长说的是事实?”
明明是我先开口问的,照理来说是有心理准备,但他话一出口,我还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氛围有几秒钟的凝固,最终我抱着豁出去的念头,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说出一个字:
“是。”
转眼便入秋了,秋风一起,不过一个晚上,街道两旁的树叶就簌簌而落,辅了一地,踩上去甚是柔软,让我竟有些心疼。而落叶归根,这终究是宿命。我走在树叶飘零的街头,突然想起那句话,叶子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从那晚我大胆跟程帆承认我对他的心意,我便没再和他另有交集。回去的时候我打电话跟他说我约了其他同学去省城坐车,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像以前一样提醒我注意安全,让我有些恍惚,让我错以为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我的秘密也没有被当众揭穿,那么,我还是可以以朋友的姿态站在他身后,关心着他,喜欢着他,不被发现。
可是,事实是不容许逃避的。而我之所以逃避与他面对面,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害怕他终究会跟我说出他的选择,不论他做哪种决定,我和他都回不去从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乌龟,遇到困难只知道缩进自己的壳里,不敢勇敢面对。
王典没在店里,文思怡说他因公事出差去了北京。我回去之后便一直忙碌,文思怡虽然能帮我处理正常事务,但具体工作还是要整理的,毕竟这个月我缺岗的时间太多。而这正好,忙碌的工作让我没有时间思考太多,特别是程帆的事情,这一忙,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星期,这是我和程帆从认识以来最长的失联空白,没有争吵。似乎两个人都有默契,想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回来A市之后的一个周末,李霞打电话约我见面,我这才想起来,临走前她与她老公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霞还是老样子,但在孕期,应该是会适当长点肉的,毕竟还要提供肚子里宝宝的营养,但她,精神还好,面容却稍显憔悴。我想,面对背叛,没有几个女能够真正处之泰然,除非是不爱了。
可李霞,到底还算坚强,见到面,倒是先关心起了我。我回来后一直忙碌,自己竟也没觉得,直到李霞问我怎么瘦了那么多,我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没怎么关心自己的饮食,总是饿到不行了才想起来吃饭,这样的日子,有点暗无天日的感觉。
我跟李霞坦白说了回家时被同学说穿了我暗恋程帆的事情,李霞叹了口气说;
“看你这个样子,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与程帆有关系。其实你又何必呢,为了一个男人。”
李霞这话有双重意思,我自然明了,问她:
“你和你老公还好吧?”
李霞轻笑了两声,喝一口面前的白开水。她怀孕有很多禁忌,而我,喝的还是苦到发涩的黑咖啡。一直想戒,却怎么也戒不掉,干脆就断了那个念头,就像我无法断决对程帆的感情一样。
“我刚问的时候他还死不承认,我说都有人看到了,就不用狡辩了,他这才乖乖交待了。那个女孩子是他一个朋友公司的秘书,一次出去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一来二回就熟悉了,那个女孩子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男朋友,我老公说是她主动的,经常给他打电话,嘘寒问暖,明知道他有老婆却说自己不在乎。”
“男人嘛。”李霞轻蔑地笑了两声:“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投怀送抱,谁会拒绝,何况人家还不求回报呢。”
“那就真的是喜欢上了你老公吗?”我猜测地问。
“我想如果我老公没有能力,是个穷光蛋,我看也没人会主动往他身上贴吧,所以,所谓的不求回报,只怕是还没到时候吧。”
“那,他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我小心翼翼地问,只是怕这话会触痛李霞,可事实都已经存在了,再痛,她总是要面对的。
“比我少的,只是那一纸婚书和肚子里的孩子。”她咬着嘴唇隐忍,我知道她心痛,甚至可能还有屈辱。曾经的海誓山盟最后被现实击碎,她的心也跟着支离破碎。她的眼里没有泪水,也许是早在听她爱的那个男人坦白背叛的事实时,早已流尽。
“我提了离婚,但他没有同意。还向我保证,只要我不跟他离婚,他一定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再不来往。”李霞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向我,眼底有一丝哀伤和无奈:“沈倩,你知道吗,我也有我的骄傲,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是没办法容许这样的背叛的。我想到自己的男人跟我以外的女人寻欢作乐,那样的场面,我想想都要作呕。可是,有了这个孩子,我没办法只顾自己,我必须要考虑他的未来,所以我只能接受。”
我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力量,安慰她说:
“我想你老公也只是一时没有把持住,就像程帆说的,现在社会给男人的压力太大,要养家糊口,在外面偶尔逢场作戏也是常事,你看他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你们的家,这正说明他没有动真感情对不对,所以你别想太多,就当这是你们婚姻里的一个坎,跨过去,往后就都好了。”
“但愿如此吧!”李霞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