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和王典在同一所幼儿园认识,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不叫王典,大家都叫他点点,因为四岁半的他,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要小很多。
至于并不出生在同一省份的我和他怎么会在同一所幼儿园,这就跟王典他做生意的父亲王庸有莫大关系了,但这是后话。
小时候的王典十分内向,极不合群,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玩自己的玩具,不与任何人交流。而小时候的我却是孩子王,跟班上所有的人都混得特别熟,当王典出现时,我对他产生了好奇,总觉得他与众不同,所以主动与他接触。
而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特别单纯的,接触久了,他便会多与我说话,慢慢地就十分要好了。那时候年纪虽小,谈不上感情之类,但男孩子与女孩子之间总会有些微妙的情绪。班上有几个喜欢我的男孩子因为我与王典走得特别近而对他心生嫉妒,总爱因为一些小事而去为难他,而小时候的我却是特别义气的,又觉得王典软弱,所以什么事情都替他挡,帮他出头,这更让其他男孩子愤怒,但与此同时,王典对我也就特别依赖了。
这样相安无事也过了一年,但男孩子对王典隐藏的不满最终还是爆发了。
起因不过是一些鸡乱蒜皮的小事,王典与班上其他三个男孩子争执上了,我赶过去时,四个人已经滚成了一团,三个人打一个,自然是王典处于弱势。我怒火顿生,并不劝架,而是帮着王典打起对方的三个人来,而战火估计是因为我的帮忙而愈演愈烈的,对方见我一心只帮着王典,也就更为恼火,其中一人突然抄起了教室门口的一块小砖头,大概也只是想震一震氯势,却在混乱砸向了我,最后王典眼疾手快把我推开,最后那块砖头便扎扎实实地拍在了他的头上,立马见了血,其他人都傻了眼,呆在原地不动。然后有同学去叫了老师,把昏昏沉沉的王典送去了医院。
这道疤就是这么来的,他为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打伤他的那三个同学也陪了一个月,四个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最后因为这一个月的相处握手言和,成为了好朋友。
王典出院后便没回学校,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我找老师打听得知,因为他爸爸工作的原因,他们一家人搬迁到了另一个城市,他就这样离开了,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一声。
医院晚上的急诊出仍然人潮涌动,护士帮我清理伤口,王典在一旁忆苦思甜。
“其实我也想找你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没有你家的电话号码,不会写信,我跟我爸爸说要回去找同学,他总是说过些日子就带我回去,可一晃就过了二十年。”
“嘶。”护士擦了消毒水在伤口上,我痛得叫出声来,还不忘骂王庸:“商人都是骗子。”
“我爸那个时候还不是商人呢。”
“是什么?”
“就是个普通的工人。”
“原来你不是从小的富二代呀,难怪我觉得你的气质不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呢。”
“但是说真的,我真的变了很多吗?”他仍纠结着这个问题。
“除了这个疤以外,其他的都变了。”我开玩笑说。
护士已经帮我清理完毕,又交待我一些伤口的注意事项,然后端着小盘子离开了。
“怎么样?能不能走路?”王典关切地看着我的腿。
“拜托,你别一副看待伤残人士的眼光好不好,我只不过是擦伤,小问题而已。”为了证明自己没事,我果断地站起来,结果用力过猛,差点又摔倒,幸好王典伸手扶住了我。
“我说你的脾气就不能改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非要逞能。一个女孩子,偶尔示一下弱不吃亏的。”他没好气地指责我,但手却是实实在在在扶着我,生怕他一松手,我又要摔下去。
“示弱?你不想想,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工作,总不能事事都向别人示弱,如果是这样,得吃多少亏?现在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我要不表现得强硬,人人都得欺负我。”
“往后有我。”他像是下保证似的,一脸严肃。
“怎么?还想当护花使者,不怕身上再多一道疤?”我取笑他。
“为你伤痕累累也不怕。”他说起戏词来,听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收敛了笑,认真地说:“小时候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保护你,怎么样?现在我的肩膀足够为你挡风遮雨了。”
我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那就看你这肩膀够不够强大了。”
他故意皱眉,手护着被我打的地方,装疼痛:“唉呀,受伤了!”
我继续扮演大姐姐的角色,但不得不踮脚才能摸到他的头发。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二十多年前,第一次与他说话,他怯生生地看着我,我摸着他的头,他浅浅地笑。此时,我觉得心窝暖暖的,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血缘弟弟,亲切至极。
我和王典因为多了这层关系,相处也就更毫无阻碍,叶小菲与公司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们,我不解释,王典也不解释,别人怎么看我们并不在乎。有时候就算是解释了,他人也有自己的看法,反而有越描越黑之嫌。
叶小菲自然看我越发不顺眼,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好似我抢了她的心上之人,阻碍了她嫁进王家大门,成为王少奶奶。
黄玉芬仍想当和事佬,过来劝我说明知道叶小菲对王典很是有意,我干嘛要掺和进来。我说我和王典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她只摇头不信,仿佛我是天方夜谭,她既然没办法理解,我也就不再多说。
王典说,鉴于我和叶小菲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他不得不放弃泡她的念头,宁可让叶小菲误会我和王典有私情,也不能等他甩了她时再让她以为我是破坏他们的第三者。我说这两者差别其实不大,在叶小菲眼里,我都是阻碍她和你在一起的源头,她势必恨我一辈子。
王典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他这句话说完没多久,果真就出了事。
这天月末,公司盘点。
程帆到底是没听我的劝告,请了一个星期假,拼上年假等等凑上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带着赵乔娇去了丽江,临走前把他家的钥匙给我送过来,在我公司楼下,他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说那是他们两个人的行李,全堆在一个箱子里面了,省事。
“既然想好了,那就好好玩吧。”最后,我只能这样说,我不想在他出游之前给他多过的思想负担,我知道他很在意我的看法。
“有时间帮我上去看一看,我阳台上那盆兰花我养了一年,帮我浇点水,别的就没什么了。”他站在大太阳底下,戴着一幅大墨镜,我看不见他的眼神。
“行,去吧,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
他转身走了,我眯着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如一团乱麻。他对赵乔娇是真的上了心的,不然不会为她付出这么多,我羡慕被程帆爱着的赵乔娇,倘若哪天赵乔娇负了他,我想,最最痛心的那个人不是程帆,而是我。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王典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没什么。”我回转过身:“你在这干嘛?”
“王总要我去城西找合作商谈点事情,晚上可能还得陪他们吃饭,今天我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下了班,早点回去吧。”他这一番交待,外人听起来,实在是太像男友对女友的嘱咐,而我已经习以为常。
“我今天得盘点,什么时候下班还不知道呢。”
“那你弄完了给我打电话,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宵夜。”
“再说吧,你忙你的,我这边弄完了就自己回去了,月底实在是没精神,只想好好休息休息。”我叹了口气,不得不羡慕起程帆来。
“也好。”
王典离去,我吃过午饭便去了仓库。各个区域的仓库都是单独管理的,由各区域的仓管员管理,一般除了仓管员以外,只有区域经理和总经理有仓库钥匙。电器公司的仓库相对来说会比较大一点,各个区域分开来,每个单独的区域仓库也有二十多个平方,存储一些库存和杂七杂八的物品。
下班前,与各个区域的往来账核对清楚后,我再去清点自己区域的库存数量。本来库存数是要和财务一起清点的,但到了月尾,黄玉芬也忙得不可开胶,唯一闲下来的就只有叶小菲,黄玉芬便委托叶小菲监督,跟我一起去清点数目。
“唉哟,这仓库怎么这么热呀,连个空调都不装。”叶小菲一进仓库便叫苦迭迭。
“仓库本来就要保持干燥,里面都是电器,装空调万一滴水,电器进了水,就全坏了。”
“你赶紧点吧,我站在门口好了,这里好歹还有点风可以吹。”
我摇摇头说:“行吧,反正你站在那也足够看清里面的东西了。”
叶小菲不再说什么,倚在门口看着我,我转进仓库开始点数。点了一会,叶小菲突然说要去上厕所,没等我回话就跑了,我心想反正她只是起个监督的作用,也用不着等她回来,便弯腰猫进里面继续点数了,想赶在下班之前做完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