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让“银元流氓”浮出水面?停不能杀他个片甲不留!等!敬候追踪者光临。
一
一场战争开始了!
“泉友社”常来常往的是山西煤老板、上海古玩商和广东“龙洋派”,以山西煤老板势力为最大,在上一波市场异动中,他们普遍损失惨重,所以,我鼓动他们联手做市场,诱使“清风帮”中套,他们群情激愤,摩拳擦掌。
但是,他们都是外地人,在北京做局,缺乏地利之先,况且,他们势力均衡,没有众望所归的领军人物。尽管有人提议我来挑起大旗,我却只能当作笑话,因为从资历到势力,我压根儿就不靠谱。
也就在这时,我想到了北京虎豹集团,想到了小红帽。他们的背景,他们的势力,是足以率众与“清风帮”抗衡的。
对,找小红帽!
可这小子手机早就换了,济南的店也转让了,在偌大的北京上哪儿去找他呢?
有了!
我瞄准了北京几大古玩市场,我想,这小子肯定离不开北京。
我的办法很“毒”:
包里装着几块当年小红帽放给我的高仿假O版,逐个拜访北京的专卖店。遇到不辨真假的,就故意报高价,“吓”退他,咱不能坑人呀,遇到识货的,那我可就要认真了。他们是否跟小红帽有瓜葛,三言两语也能试探个差不多。
在马甸邮币卡市场,一个撇东北腔的光头看着我的假O版,眼睛直接转到了我的身上。他以古玩人特有的沉稳,审视着我,问道:“哪来的货?”
“一个朋友。”我漫不经心。
“哪方朋友?”他很关切。
“一个东北朋友。”我故意绕着说。
“东北朋友?这批货整个北京恐怕就一个主儿。”他深奥地眯起眼睛。
就他了!
我将一张名片按在了他跟前:“告诉小红帽,他四哥想他了。”
“我不认识他。”他惶恐地矢口否认。
我没理他,转身就走。他并没追我,也没还我名片。我更有数了。
夜梦里,干渴的嗓子里忽觉得生来一阵凉丝丝的甜润,舒服极了。北京的暖气太燥热,我经常被干渴折磨醒了。朦胧中,觉得自己干裂的嘴唇流淌着一股清泉,在那种似醒非醒的状态下,我伸出了双手,啊,是柔和、细长的瀑布,太醉人了。慢慢我已觉出来了,是小季在偷偷地亲吻我。她经常以给房客作伴的名义到次卧住下,没想到今晚,她悄悄来了,并没提前暴露。
我尽情地享受着她的雨露,血热随之在膨胀,在燃烧……
这时候,可恶的电话响了。是小红帽!
“四哥,别来无恙啊,簋街‘怡园’见。”
我挣开小季,起身穿衣。
二十四小时的簋街,光怪陆离。
在“怡园”,久违的小红帽已经占据了僻静的位置。
他还是戴着小红帽,只不过眼角多了几分狡黠。
他已点了簋街的“老三样”龙虾、毛豆和泡菜,我加了一盘酱牛肉,要了两扎鲜啤,他用眼睛挑着我,说道:“我请。”
我说:“我请。”
“理当我请。”他说。“我来北京比你早。”
“理当我请。”我说。“你是我师傅。”
他满脸狐疑。
我呵呵一笑:“当初你不设局,我可能还在行外呢。所以,应当答谢你。”
他想了想,不再推脱了。
我把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上次“清风帮”操纵市场的那茬事上。提起这档子事来,他气愤异常:“妈的,把老子都给绞进去了。我自个亏了不算,给虎豹集团没长好眼,还他妈让人家亏了二三百万,不但没拿着雇佣金,还把自个的名声给葬了。这个狗日的‘清风帮’,狗特务!”
“敢不敢扳回一局?”我试探着他。
“跟‘清风帮’斗?”他有点儿惊恐。
“不敢?”我故意刺激他。
“我有啥不敢的,咱这点力量能成吗?”他说。
我看了看四周,悄声对他说:“我已经联合好了山西的、上海的,还有广东的,就差一个大帅了。”
“你是说虎豹集团?”他朝后一侧身子,眼睛眨巴着。“这就是你找我的目地吧?”
我不置可否。
他思忖了半天,又对我说:“想跟虎豹集团合作,那可得看你的势力了。”
他又补上了一句:“不仅仅是业务势力。”
我坚定地望着他:“只要能跟虎豹集团建立关系,我愿意一试。”
我按照预案,对他说:“请转告虎豹集团,我愿意分担他们一部分损失。按他们被套的价格,我进他们五千块普品‘大头’。”
“好!够意思!”小红帽很兴奋。
二
这鬼天气!这鬼地方!
我不理解,小红帽怎么会这样安排交易:寒风凛冽的隆冬,他让我到远在昌平县的银山塔林取货。
我开着车,奔行几十公里山路,来到了荒芜的银山塔林。
他们已经早到了,是一辆面包和一辆越野吉普,小红帽让我把车停在附近一片小树林里,然后请我上面包车。
车里没人,小红帽随我上车后,开始用手机联系,不多会儿,从塔林里走来两个穿黑衣服的人,那神情就像中南海附近的特工。
他们可真行,竟将银元藏在这里。
两个黑衣服上了车,将一个沉重的提包摆在了我跟前。
他们打开后,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封封银元。我开始验货。
吃这种大通货,只能概略一看,因为都是熟人,普品通常是没有套子的。大约查验了一个多小时,我看天色已晚,就定了货,并递交了支票。
成交了,我下了面包车,这时,天空昏黄一片,气温骤然而降,山风也更加肆虐了。小红帽他们也没有跟我打招呼,开车就走了。
我将银元塞到了后备箱里,也发动起了车。
在昏沉沉的狂风中,我的桑塔纳晃晃悠悠地沿着山路朝下行驶着。
走着走着,突然我发现油表警示灯亮了。
不好,没油了!
不对呀,来时我刚加满了油呀!
我彻底醒悟:今天又中局了!
文章就出在我验货时。这个狗日的的小红帽!这么寒冷的天,在这荒山野岭,如果停在这里,等于坐以待毙。
左思右想,我想到了强强、想到了小季、想到了110,可我按动了拨号键后,却总是“嘟嘟嘟”的无法连接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呢?刚才还好好的呀?我镇静一想,更加惶恐了:这是一连串的阴谋,电话被屏蔽了!
我开始在车上查找屏蔽器,没有,又下车查找,没发现。我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难之地。
没办法,我只好将车停在了大公路附近,穿着面包服,下去拦车求救。
但是,虽然不断有车路过,可是这天气、这路段,谁肯停下来救你呢?
我一次次拦车都失败了……
我甚至置生死于不顾,站在马路中间向过往车辆求救。可人家司机也跟你斗智斗勇。怕撞上你,靠近你时,放慢速度,你呼救,他权当认真聆听,当你闪开了道路,他一踩油门,忽地就窜了。
难道就这样完蛋了吗?又冷又急中,我想到了一招:从后备箱里拿出两封银元朝着马路上就地一撒,然后又打开灯光,直射地下的银元,这样,远远望去,白花花的一片。
果然,一辆重型车缓缓停下了。司机摇下玻璃,居高临下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恭恭敬敬地回答:“没油了,给点油吧。送你二十块大洋。我是开古董店的。保证真的。油钱照付。”
重型车司机说了一些好听的,下了车,从工具箱里抽出了一铁桶汽油,对我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这是我备用的。”
我加上了油,付给他油钱,但他不收,给他银元,他客气了几句,就收下了。
啊,救命的银元!
进了城,我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将车开进了4S店,让他们查找屏蔽器。
不多会儿,维修师傅从车底下卸下了一个微型无线屏蔽器。
我疲惫地回到了家,一开门,惊呆了:小季坐在那里,茶几上放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炖羊肉,还有一瓶我喜爱的绍兴“女儿红”。
我极力掩饰着疲惫和余悸,微笑着朝她编造着谎话:“‘玫瑰酒吧’的威士忌太没滋味了。”
她含着泪光,并不吭声,只是给我倒上了一杯“女儿红”,颤着递给了我。
我一饮而尽。
这是平生最有滋味的酒啊!
她沙哑着嗓子,轻声对我说:“你不要忽视了一个女人的敏感呀!我知道,你这次进货,不会那么简单的。”
我心里一阵热……
这是一次验枪,而不是一次约见。我明白。
地点在后海西岸的一个二进门的四合院里。这像是虎豹集团的总部。因为二门台阶上蹲着一只石雕猛虎和一只石雕猎豹。
小红帽在二门迎候着我。见了他,我冷眼以待。尽管他穿着名贵的MONCELR猎装,可在我眼里他永远是一个猥琐、卑贱的小人。
后院一趟正房,门内侧站着两个“黑衣人”,看上去就是银山上的那两位。
小红帽把我引到了一个大套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这房间装饰得甚是古典:明式黄花梨桌椅,老式的条形红木地板,上头挂着一盏紫黄色羊皮宫灯。坐在桌子正中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看不透年龄,估摸跟我岁数差不多,很威严,他那一双眼睛被有色的镜片遮着,从神态看,像一个港台片的大佬,你看不到他的真实眼睛,只是觉得他深不可测。在他右边沙发椅上的是一个架着金丝眼镜的白面书生,小脸儿很清秀,属于女人喜欢而又害怕的那种。
他们这么摆谱,我也不能太示弱了。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个微型屏蔽器,放到了主人的桌子上:“这是你们的吧?”
说完,我坐到了左边的沙发椅上。
桌子前的墨镜轻轻咧了咧嘴,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跟‘清风帮’斗,我们需要的是冲锋陷阵、力挽狂澜的战将,如果一点风浪都无力应对,那就趁早吧。”
“玩笑可不能开得太过了!”我愤愤地回敬了一句。
“其实,我们一直掌握着分寸。”白面书生说道。“我们有一辆车就在你附近的树林里。不过,苏老板确实智力过人呀!”
墨镜取出了一支细长的镶金嘴的雪茄,很礼貌地甩给了我。
我接过一瞧,随口说道:“缅甸货,掸邦的土巴子烟。”
墨镜不动声色,紧紧盯着我。
白面书生毛嫩,问我:“苏老板,看来对掸邦并不陌生呀?”
“打过交道。”我说。
墨镜依然全神贯注地审视我。
“守卫过南佧江大桥。”我又说。
墨镜却摇了摇头。
我望着他,表示不可思议。
墨镜说道:“通过小红帽所言,令尊应该叫苏世文吧?”
“噢,”我轻声一笑,“我们的合作,难道还跟家父有关吗?”
“你误会了。”墨镜站起来说道。“我是要对照一个人。”
“对照?”我疑惑不解。
墨镜友善地笑了笑:“一个老人。”
我如实相告:“苏世文是我伯父。我的父亲叫苏世勇。”
我的话一出口,墨镜立刻凝固了。白面书生也一下子愣住了。
我觉得其中有故事。
墨镜径直走到书生跟前,交代道:“赶紧,订一桌龙凤宴。把你那瓶十年茅台也奉献出来吧?”
书生有些激动,点了点头。
墨镜依旧沉稳地走到我的跟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我叫龙龙,他叫毛毛。我们的父亲都是你父亲的手下,也就是虎子、豹子。”
龙龙又补充了一句:“在思茅军分区见你的,就是我老爹。可惜呀!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他感叹了一声,又说:“看来,我们两代有缘啊!会战‘清风帮’,咱们又一个战壕了。苏老板,噢,应该叫你苏大哥,虎豹集团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从小红帽介绍你那一天起,我就猜疑,想不到竟然成真了。”
我异常激动,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我们相互交流了一些家常里短,开始转入了正题。
“苏大哥,这个‘清风帮’可不好对付啊!”龙龙介绍道。“他们的帮主,也就是清风产业集团的总裁陈洋,曾经是段鹏飞的部下。这个段鹏飞是国民党的高级特工,号称‘飞贼’,曾到北京来刺杀过毛主席。陈洋虽然脱离了军界,却是一个极端仇视大陆政权的家伙,老谋深算,不好对付啊!”
我充满信心地说道:“他不讲职业操行,不按常规出牌,已经激起公愤,我们是仗义反击,顺从天理,这是其一;他虽然有实力、有计谋,但我们是联合作战,同仇敌忾,在阵势上并不处下风,这是其二。”
毛毛也插话道:“还有,他们内部矛盾重重,明争暗斗,这是其三。”
龙龙指着毛毛对我说:“他可是干过情报大队的,很善于掌握对手情况。”
毛毛说道:“上次失手,主要是小红帽对市场判断有误。”
龙龙挥挥手说:“不仅仅如此。小红帽原本就给‘清风帮’当过马仔,他习惯两头吃,上次,没想到让‘清风帮’连他都给涮了。”
看来,龙龙和毛毛已经没拿我当外人了。我突然想起了那批高仿O版:“对了,上次,小红帽代替你们给我的高仿O版,也是‘清风帮’的货吧?”
毛毛余恨写在脸上:“主意是他出的,货也是他进的。这个小毛贼。这次,我们要绕开他。”
“不!”我突然产生了一个设想。“这次做局,没有什么新鲜招数,第一步,我们这些合作者都不出货,猛吃市场上的散货,造成银元紧缺,这样,银元价格自然就要攀升,在上升的通道,诱使‘清风帮’来吃货,等慢慢喂饱了他,我们的目地也就达到了。但这里头有一个关键,既然我们虎豹集团挑帅旗,做大庄,肯定要有一个提升的战略价位,‘清风帮’也只有了解了这个战略价位,才可能在这个价位之下大胆吃货;那么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个价位呢?这就需要一个叛徒。也只有叛徒,才能诱使对手上钩。”
龙龙一锤定音:“这一角色,非小红帽莫属。”
毛毛眼睛一闪,说道:“等行动开始,我就让小红帽去青岛的田横岛度假村,他那里有个情人。只要不传授给他特殊的联络办法,‘清风帮’肯定能找到他。到那时,他们怎么把小红帽改造成叛徒,就不是我们的职责了。”
我跟龙龙会意地笑了。
龙龙这时走近我:“苏大哥,你虽然当过边防兵,但是跟更专业的‘清风帮’斗,还需要多加小心。到时,让毛毛传授给你更保密的联络办法。”
我仿佛参与了一场特工战。
三
虎豹集团这次做局,出手就是“强手牌”:
他们先是媒体轰炸,让专家、学者和藏家轮番登台,疯狂造势,极力提高银元的身价,然后又瞄准北京、上海和广州各大市场,狠狠吸货。这一来,联手的商家也有了信心,纷纷投资跟进,银元市场很快就出现了异动,有货的不舍得卖了,没货的极力寻找货源,到2004年3月,全国银元市场竟然出现了一段货源“真空期”,不明真相的大户也开始囤积居奇。中国老银元的普品从120元一路直上,十几天的功夫攀升到了140元左右。
可就在银元市场逐渐火爆时,“清风帮”没有动静,田横岛上的小红帽也安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