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天，秀花坐在屋外，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掐着豆角儿。
这时，大姐来了。大姐冲孩子招呼说：“小丽！你看，大姑给你拿什么来了？”大姐说着，冲小丽晃了晃手里的一兜儿蛋糕。小丽一见大姐，高兴地笑了，迈着不稳的步子朝大姐奔去。
大姐将蛋糕递给小丽，随后将她抱了起来，说：“小丽！来，亲亲大姑。”小丽便在大姐的脸上亲了一下。大姐笑了，也亲了一下小丽说：“这才是好小丽哪！”
秀花说：“大姐！看你又给她买这个了。”
“这是你大姐夫给小丽买的。你大姐夫今个儿赶了趟集，知道小丽爱吃这个，回来时就顺便捎了一兜儿回来。”
大姐说着，抱着小丽坐了下来，帮着秀花掐起了豆角儿。
“知道大姐夫今个儿上集，让他捎回两包火柴好了。”
“你大姐夫买回两包哪，待会儿让孩子送过一包来。”
“不用了，家里还有两盒，够用几天的了。哪天谁上后村再买吧。”
“你不是还没买吗？就先拿过来一包用嘛。赶明个儿我家没有了，再到你这儿来拿还不是一样吗。”
“大姐！话是这么说，可处处净是用你们的地方。”
“秀花！看你说的有多远，我不是还没有用你的地方吗。再说，咱们之间谁跟谁呀！虽说现在二喜没了，可你不还仍然是我的兄弟媳妇儿吗。就是有那么一天你不是了，不照样还是大姐的好妹妹吗。”
秀花的心里一阵滚动，热乎乎的。她看了看大姐点点头说：“大姐！到啥时候你都是我的好大姐！”
“这就对了嘛。”
秀花冲着小丽招呼说：“小丽！来，别再到大姑的怀里坐着了，怪沉的，快下来。”
大姐把小丽又往怀里抱了抱说：“沉什么。小丽！快告诉你妈，说不下去，就是喜欢叫大姑抱。”
小丽将头往大姐的怀里扎了扎，努着嘴说：“不，叫大姑抱。”
秀花故作生气的样子说：“小丽！小孩儿不听话，是没人喜欢的。”
“谁说的？小丽长得这么可爱，谁见了谁喜欢。”
“大姐！小丽现在还不懂事儿你们就这样宠着她，赶明个儿还不被你们给宠坏了。”
“看你说的，小孩儿三岁看老。再说，小孩儿是好是坏，那要看你是怎么个宠法了。”停了一下，大姐一本正经地说，“对了，秀花！大姐想给你做个媒干不？”
秀花以为大姐在开玩笑，说：“大姐！你又要逗我了。”
“大姐说的是真的。秀花！按说二喜才死不长时间，是不该提这件事儿的，尤其是我这当姐姐的就更不应该提了。可你这么年轻，又要一个人过，身边还有孩子，处处都要靠自己，实在是太难了。大姐实在不想看你这样下去了。”
“大姐！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想，为我好，可我还没想过这件事儿，还没打算这么做。”
“秀花！小伙儿很不错的，是东头‘孙老蔫儿’的小舅子，我见过两回，家在后村住，还没有结过婚，二十八岁。头几年因为家里穷，他妈又有病，就把他的婚事儿给耽搁了。”
“大姐！不管他的条件有多好，也不能说将来的婚姻就能好。”
“这好说，你们可以先来往来往，处一处嘛，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大姐！我真的不想找。虽然自己过是苦了点儿，难了点儿，可心里却觉得很舒坦。”
大姐叹了一口气说：“秀花!大姐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心里装的是祥子。大姐明白，当一个人的心里要是真的装上谁，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可是你跟祥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呀！”
“大姐！我知道这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傻事儿哪？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应该有个好的归宿啊！”
“大姐！这些我懂，可是每当有谁跟我提起这事儿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祥子哥的身影儿。我的心意已决，除非我再遇到第二个祥子哥，否则，我宁肯领着孩子过一辈子也不再找。”
“祥子是不错，样样都好。可不管你心里有多么喜欢他，这都是明摆着不可能的事儿，你又何必把自己将来的大半辈子搭上呢？”
“大姐！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认准一条道儿，就非跑到黑不可。”
“你呀！咳！.。”大姐看了秀花一眼，没有办法滴摇了摇头。
“大姐！你就别为我的事儿操心了。”
“可你这样下去，毕竟不是个曲子啊！”
秀花苦笑了一下说：“也许我就是这个命吧，只能认命了。”
“咳！做女人可真难，就好像我们生下来就要由命来安排似的。”
“大姐！想这些事儿干啥，要想这些事儿一辈子都想不完。能活一天就要好好地活一天，谁知道明天会是个啥样儿。”
“你说的也是。”
“大姐！进屋坐吧。”
“不了，在这儿坐会儿得了，一会儿就得回去做饭了。”
“大姐！你就别走了，今晚就在这儿吃吧，他们又不是不能做饭，还能饿着他们呀？”
“孩子不在家，你大姐夫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他吃行，别说叫他做饭，就是叫他馇粥都馇不好。”
这时，院门口传来了一声咳嗽，老张头进了院。
秀花往院门口看了一眼，说：“大姐，是爹！”老头往院里走着，好像觉得嗓子有些痒似的又咳嗽了两声。秀花和大姐站起了身。秀花说：“爹来了。”
“啊！”老头点了下头，随后看了一眼大姐说，“你也在这儿。都这个时候了，咋还没回去烧火做饭？”
“一会儿就回去。”大姐说！
秀花对小丽说：“小丽！咋不叫爷爷，快把好吃的送给爷爷尝尝。”
小丽朝爷爷走去，并将手里的蛋糕递了过去。老头说：“好小丽，爷爷不要，你自个儿留着吃吧！”
“爹！进屋坐吧。”秀花说。
“不用进屋了。”老头说完，又咳嗽了两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地移动着身子。
秀花和大姐都看了出来。秀花问：“爹！您是不是有啥事儿呀？”
“啊，没.。。没啥大事儿。”老头说着，又看了一眼大姐。
大姐说：“爹！有啥事儿您就说嘛，难道还需要背着我呀？”
老头瞪了大姐一眼说：“谁要背着你了？哪儿都少不了你，总是多事儿。”老头又咳嗽了一声，停了一下，说，“秀花！听人说最近有人要给你提亲？”
“爹！这事儿你也管？”大姐说。
“没你的事儿。”老头又瞪了大姐一眼，“秀花！不管有没有人给你提亲，也不管你自个儿想不想找，这都是你的事儿。可有件事情还得先跟你说清楚。”
“爹！有啥事情您就说吧。”秀花说。
“你知道，这房子是当初你和二喜结婚时我买给你们的。虽然现在二喜不在了，可这房子到多咱也得是我们老张家的，是不？”
大姐不满意地白了老头一眼说：“爹！现在二喜都不在了，您提这房子又有什么用？”
老头带着火气说：“你少参合，你懂什么？你们之间爱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可有些事儿不该你插言的你最好别插言。”
“大姐！听爹说吧。”秀花说，“爹！您说吧。”
老头把火气压了下去，说：“如果你真想找，我们谁也管不着，可到时候这房子得属于我们老张家的，不能归你。当然了，你要是一时半会儿的不找，那这房子还由着你住。”
大姐忍不住了，说：“爹！有您这么做的吗？二喜是没了，可秀花还是咱们张家的媳妇儿呀！您这么做，叫秀花她有多伤心，就连我这当女儿的听了都受不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先说开了，总比到时候撕破脸皮的好。”老头说。
大姐还要说，秀花连忙说：“大姐！你就不要说了。”随后又对老头说，“爹！您放心，别说我现在还没打算再找，就是有那么一天，您认为要留下的，我都会给您留下的。”
“秀花！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我就回去了。”老头说着，便往外走。
“爹！今晚上炖豆角儿，您就在这儿吃吧。”秀花说。
老头头也不回地说：“不了，家里也是。”老头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瞪了大姐一眼，哼了声，带着气走了。
大姐叹了口气说：“这老人的体性，恐怕世上也再难找出第二个来，做事儿就是这样。”
“爹既然这么做，肯定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秀花！你还这么说，难道你心里就真的不怪爹？”
秀花苦笑了一下说：“有什么好怪的。”
“你真的不怪？”
“真的不怪。”
“秀花！真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爹这么对你，你竟然不怪他。换上我，我都会怪他的。”
“说要怪，那这个世上要怪的事儿可就太多了，怪得过来吗？”
